父亲拿出一把铁锤藏在枕头下,这并不像是迎接归来儿子的方式,但只要知道儿子是从青山回来而不是赤鱲角时,我们似乎又能理解他的做法。黄进将自己的导演处女作给了这样一部关于精神病患者的电影,颇有对现实的关怀,因此也得到了香港电影项目的资金支持和曾志伟、余文乐等大明星的零片酬加盟。
从《一念无明》的名字就能看出导演的意图,“无明”暗示
父亲拿出一把铁锤藏在枕头下,这并不像是迎接归来儿子的方式,但只要知道儿子是从青山回来而不是赤鱲角时,我们似乎又能理解他的做法。黄进将自己的导演处女作给了这样一部关于精神病患者的电影,颇有对现实的关怀,因此也得到了香港电影项目的资金支持和曾志伟、余文乐等大明星的零片酬加盟。
从《一念无明》的名字就能看出导演的意图,“无明”暗示着人类无法企及真相,在妄想妄念中,一念才灭,一念又起,深陷烦恼,无法逃离。逼仄是影片从一开始就传达给观众的视觉感受,在寸土寸金的香港,人唯有利用一切来扩展空间。竞争压力加大、弱肉强食,“空间”被不断侵蚀,每个人都守护着自己仅有的那寸,却越发陷入到自我中心的怪圈。黄大海的邻居无疑聚集了当下香港底层的代表,无香港身份的单亲母亲、非法移民的黑人、老无所依的太婆,不仅是他们,阿东之前的那些所谓精英的投行同事更是如此,“从青山出来的”就如罪恶的红字,如芒在背,阿东被世俗的眼光一次次地伤害,每个人都在关注房子、股票,靠双手劳动可耻,让钱翻钱光荣,殊不知追金逐利原是画地为牢,以至于失去人性变成行尸走肉。
作为躁郁症患者,阿东要变成“正常人”必须依靠家人的关爱和社会的接纳。可是他却面对的是一个破碎、畸形的家庭,母亲犹如原罪般的束缚和拒绝,远在美国的弟弟更是一个冷漠自私的幽灵,最后他只有父亲,这个“没读过什么书”早年抛家弃子的陌生人。一个20平方米的空间,床、桌子、电视机、柜子,这就是这个家现在仅有的全部。父亲在尝试重新接受儿子时,却在找同事代班时撒谎说是远房亲戚来了。有这样一个儿子,父亲必须开始面对生活给予的成倍的压力。
血缘早已在阿东生命中成为了过客,他的朋友只有黑巧克力,据说能让人快乐。曾经的爱的付出让他身心俱疲,换来的却是母亲的疯言冷语。为爱的牺牲难敌躁郁的侵袭,可恨可悲可叹。导演将插入的回忆片段处理为暖色调,和现实的暗蓝色相比,记忆其实并不美好。
早在1986年,尔冬升的处女作《癫佬正传》就已经将镜头对准了精神病患者。在梁朝伟、周润发等大牌明星的演出下,那一个个悲惨的精神病患者的故事和30年后的阿东犹如轮回般上演着。社会的歧视,精神病患者成为街坊邻居们堤防的对象,如过街老鼠;家庭的拒绝,家人相继离开,这样的人最好交给医院管嘛;公共机构的缺位,医生只管开药,不自杀的话就没问题。我们仍然只相信自己眼中的“真相”,殊不知要真正超越“无明”是要靠心来感知的。
黄进在呈现这些悲剧时也加入了新的思考。在网络时代,资讯传播效力惊人。阿东的发病成为大众热议的焦点,作为曾经的“名人”,他仍然有很强的新闻价值。媒体在传播真实却忽略了真相,真实只是表面,可怕的是人们只看表面。精神病患者不仅要面对内心的压力,也要面对周围环境的歧视,没人愿意相信他们,反过来这也让他们愈加缺乏自信,难以走出阴霾。
阿东不断面对一个个狭窄的空间,屋顶天台才能让他拥有片刻的宁静。阿东试图修补记忆,和家庭和解,他找到前女友,为曾经造成的伤害道歉,但前女友已被社会的压力改变成一个张口只有“房贷”和“还债”的人,依靠宗教自我麻痹,将获救的希望寄托给虚无缥缈的上帝。
阿东和父亲来到墓地看母亲,那一个小小的格子就是人最后的归宿,甚至还有人连那个格子都“住”不起。现代化是香港的代名词,但摩天大楼背后的残垣断壁却依然存在着。那个被抛弃的单亲母亲,早已将爱与恨混淆,要求儿子靠读书挣钱,成为人上人,面对发病的阿东,却躲在人群后冷眼旁观。金钱成为了衡量一切的价值标准,没有了金钱人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插播的电视新闻里,中环投行又有人跳楼了。
当我们面对利己主义甚嚣尘上的社会时,爱的错位就以不可避免。单亲母亲对儿子的爱更像是她以求逃离现实的苦难的工具;黄大海想弥补曾经的亏欠,但又不知如何与现在的儿子相处,只能依靠阅读情爱地摊小说来逃避;前女友将爱全部给了上帝和金钱,仿佛这才是一个人在社会中最坚强的依靠;阿东试图用爱来“感化”充满敌意的母亲,化解生活中的挣扎,却仍难摆脱恨与恶意的纠缠。黄进将社会对精神病患者的歧视引申为错位的爱,正如最后黄大海说的,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病”,我们都无法真正处理好对爱的付出与索取,而那些来自星星的人,他们只是不再想去伪装、去妥协、去心安理得地接受“无明”的假象。唯有爱能拯救迷失的灵魂,但这种爱不是错位的爱,而是来自内心的理解与接受、包容与信任、平等与互助,爱本无罪,不要让冷漠和偏见挟持了这最温暖的力量。
(本文刊于澎湃有戏,请勿转载)
不知何时起,身边患情绪障碍的人多了起来。
抑郁、双相、精神分裂……平时看起来都与常人无异,工作、吃饭,可是内心却承受着旁人难以体察的痛苦,犹如尾巴变成了双腿的人鱼公主,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这些无法控制情绪、不时会有固执妄想或自我伤残的人们,未必都像野史传奇中所描绘的那样,是“天才”,也未必如祥林嫂般,令路人都侧目掩鼻,
(本文刊于澎湃有戏,请勿转载)
不知何时起,身边患情绪障碍的人多了起来。
抑郁、双相、精神分裂……平时看起来都与常人无异,工作、吃饭,可是内心却承受着旁人难以体察的痛苦,犹如尾巴变成了双腿的人鱼公主,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这些无法控制情绪、不时会有固执妄想或自我伤残的人们,未必都像野史传奇中所描绘的那样,是“天才”,也未必如祥林嫂般,令路人都侧目掩鼻,正因为他们就在你我之中,才更急迫地需要被“正视”。
对于这一人群的关注,日渐强烈。
来自香港新秀导演黄进的电影《一念无明》,即描述了这样一位“异常”青年。
这部制作仅200万的小成本电影,与《塔洛》、《路边野餐》等一同,登上青年电影手册2016年度华语十佳榜单。
微信公众号:movie432 首发于 MOViE木卫
《一念无明》不只是讲躁郁症患者和重返社会后的遭遇。这不单是个体的情感困境,它折射出的恰是泛社会的焦虑和惶恐。
这部关于现代病的电影,更像传统香港电影的文艺片套路。没有剥削,不去消费。躁郁症的源头,不是可怜的主人公。他更像被诱发的受害者。躁郁的,是外部社会,是围观朋友,隔壁大妈,还有举起手机的民众。尤其是在婚
微信公众号:movie432 首发于 MOViE木卫
《一念无明》不只是讲躁郁症患者和重返社会后的遭遇。这不单是个体的情感困境,它折射出的恰是泛社会的焦虑和惶恐。
这部关于现代病的电影,更像传统香港电影的文艺片套路。没有剥削,不去消费。躁郁症的源头,不是可怜的主人公。他更像被诱发的受害者。躁郁的,是外部社会,是围观朋友,隔壁大妈,还有举起手机的民众。尤其是在婚礼现场和教堂讲演的两场戏,电影相当沉得住气,勾勒出了一个2010s时代的香港城市众生相。
电影故意用表现正常人的做法,把余文乐父子围困在几平米的狭窄空间,如“牢笼”一般的事实囚禁。这个走出监牢以后的逼仄牢笼,正好说明它既是香港底层市民的生活状态,也是主人公压抑心理的具象表现。你在电影里能感受到那种电影情绪与紧张状态:囚禁中的精神病人是整个社会的缩影,敏感、不安、抑郁、躁狂,随时可能原地爆炸。
《一念无明》躁郁症患者,肯定是现实社会的边缘少数人群。但即便如此,它也牵涉到一个家庭伦理的存在,电影借主人公的视角,呈现了香港的社会结构与普遍歧视。当躁郁症发作以后,媒体在做什么,精神科医生怎么办,夹在其中的亲人爱侣又如何是好。如同观众还会留意到香港的住房,社会的养老,还有投奔的教会。本着社会写实的调子,《一念无明》把许多典型的香港问题都放到了一例躁郁症里面,使得电影格局比表面看起来要大很多,没有停留在自怨自艾。
对片中几个演员来说,人物的情绪需要克制。电影成功做出了鲜明的对比度,没有沦为千篇一律的同情或指责。
金燕玲戏份最少,只要演出精神病患的恐慌与压迫,是个真实的诱发者。对于余文乐,他不仅要丧,还要不露痕迹,自然地丧。难怪许多人玩笑说,救了余文乐演艺人生的,不是春娇,更不是彭浩翔,而是这部《一念无明》。他居然连脸部表情的细微变化都做到了,并且还控制住了。这样的惊喜,堪比《树大招风》里林家栋的脱胎换骨,不靠宣泄与爆发,而是收着敛着藏着掖着,令观众更有锥心刺骨的感受。还有老面孔曾志伟,他不是一个病人,但在压迫之下胜似病人。他压抑着情感,怀揣着卑微,以父亲的责任担当,去拥抱自己儿子,同时还是社会的弃儿。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躁郁症的余文乐亦是如此。对生活在香港的千千万万人,同样不容易。
《一念无明》的拍摄,面对了时间、预算还有演员档期的不足(几个演员无片酬参演)。不过电影扎实过硬,镜头特别稳,动起来的街头戏份也潇洒。电影固然以压抑的情绪流为主,但结尾的不放弃不言弃,同样是合情合理。
(此文并非影评,只是观后感。)
作为曾因感情创伤,被心境障碍缠身一度一蹶不振的人,看这部电影时我的心就像被一层一层剥掉的洋葱。不过有别于阿东的躁郁症,我曾经罹患的是重度抑郁症和强迫性焦虑障碍。然而我曾也被这样对待过。和电影里阿东一样,被一起住在劏房里的其他租客排挤。我大学的室友们知道我有重度抑郁,表面都对我很和善,我一开始为此还特别地感激,后来知道她们还是免不了对我有戒心,暗地配
(此文并非影评,只是观后感。)
作为曾因感情创伤,被心境障碍缠身一度一蹶不振的人,看这部电影时我的心就像被一层一层剥掉的洋葱。不过有别于阿东的躁郁症,我曾经罹患的是重度抑郁症和强迫性焦虑障碍。然而我曾也被这样对待过。和电影里阿东一样,被一起住在劏房里的其他租客排挤。我大学的室友们知道我有重度抑郁,表面都对我很和善,我一开始为此还特别地感激,后来知道她们还是免不了对我有戒心,暗地配合学校领导监察我的状况。有天晚上我情绪失控,在阳台上流着眼泪一根一根地抽烟,被突然回宿舍的室友看见了,一个小时后,我所在专业的辅导员和所有的任课老师都来宿舍找我谈话。他们口中抱怨他们是百忙中抽空来,一边给我说教一边指责我,还暗示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可能要暂停学业。其实,当初我只不过是想发泄心中的情绪,抽几根烟发泄出来就好了,真的不需要这么多人的关注,也从来没想过把事情搞得那么严重。影片中各房租客聚在一起商议阿东的事时,那个皮肤黝黑一直对阿东很善意的外籍年轻租客说了一句话:“其实.....他只是需要一点空间。” 是真的,对于有情绪病的人而言,他们要求的不多,只是一点空间,而不是无论到哪里都被排斥被议论被用异样的眼光看待。黄先生对其他人说:“其实他有什么得罪你们?......你都病过,我也有病,糖尿病血压高......” 其实抑郁症、躁郁症这样的情绪病是很平常的,就像当你身上局部有炎症,你的身体会发动免疫系统来和病菌对抗从而引起发烧一样,抑郁症、躁郁症通常也是因为一些应激性生活事件、长期承受精神压力或者一些环境因素等使得患者认知功能损伤、内分泌失衡等造成的(抑郁症:长期承受精神压力或情绪持续低落,5羟色胺、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在脑内分泌减少,神经递质的神经冲动传递出现问题,从而形成了抑郁症的基本症状。所以服用抗抑郁的药物可以调整脑内的这些激素的含量从而达到一定程度的治疗效果。躁郁症等类同)。这不是患者能自控的,患者往往都是最大的受害者。我和阿东一样高估过自己的自控能力,未认清自己病态的程度,或者说给过自己一丝希望,——希望自己是一个正常人而非一个病人,不需要药物来维续生活。于是擅自停药,但是后果就是精神撑不住,每况愈下。当我又一度精神崩溃,一个人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哭泣,我的父母下班回来,也是那样打开灯,然后用和黄先生同样的语气对我说(我是广东人,父母也说广东话,这一段重重地扎中我的心):“你唔好成日惗埋一边得嘅啦?呢d心病来嘅,你可唔可以惗d开心d嘅嘢啊?我求你正常d,好唔好?(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可以吗?这是心病,你可不可以想些开心的事?我求你正常一点,好不好?)” 而我如鲠在喉,只是流泪。阿东和前女友Jenny重聚,他为Jenny精心准备了满满一桌的西餐晚宴,可是Jenny一脸凝重地说了近况突然脸色转变,说:“我最近得到了好多力量。”一听到这句话,我就意识到,她信教了。因为在我受抑郁症折磨的时候,我的母亲也信了基督。那时我妈妈也和Jenny一样,每天都被这种虚无甚至盲目的“神的力量”膨胀着大脑,就像影片中Jenny参与的教会一样,每个人都像被洗脑了似的。Jenny的发言里口口声声说她因为受到主的启发可以宽恕一切,但是现实真的是这样吗?她分明是在控诉,她分明还有仇恨和愤怒,发生过的事都是抹不去的。所以阿东和Jenny的关系只能告终了。当阿东打算打起精神出去社会找工作,却屡屡碰壁,被面试官质疑他履历中消失的整整一年。其实我也一样,每次去面试,我都会刻意规避关于我休学的问题。当你崩溃时,社会允许你休养,但当你拥有健康的精神状态准备重新投入社会时,社会却不认同你,使你得不偿失。在这样物欲横流的世界,谁愿意雇用一个人格不健全的人呢?我曾经和阿东一样向别人坦白自己的病,其实只是希望可以得到相同方式的尊重(包括对隐私的尊重)。大学开课不久,我告诉辅导员我有抑郁症,第二天在国际贸易课上,老师带着疑惑的表情说:“听说这一届来了个有抑郁症的学生,唔,世界这么美好怎么会有抑郁症呢?” 没有人知道听到这句话的我的心里是什么感受。后来,学校直接给我爸妈发了一份《关于加强大学生心理危机识别和干预工作的紧急通知》,并在下面这句话下划线:“对抑郁症、精神分裂症、躁狂症、性变态等精神障碍的高危对象要及早离校接受正规治疗。” 是的,我从未做也从来没有意图做过任何伤害其他人的行为,但是不久后院长决定劝我休学,并让我签下合同书,从此我中断了我的大学生涯。休学必须是至少一年,并且复学要重修所有的课程,也就是说我最快可以复学的时候,原本和我同届的人都上大三了。我所失去的,不仅仅是学业。
后来事态失控,黄先生陪着阿东再去看心理科,心理医生甚至看都没有看过阿东一眼,只是盯着电脑显示屏淡漠地问几个问题,“心情如何”“睡得着吗”“有吃药吗”“有没有想自杀,想自杀就要回精神病院了......” 没法想象完全一模一样的情景我竟然也经历过。我第一次看心理医生时,在电脑上做了一个多小时的答卷和一个脑部测试,医生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我际遇和想法,甚至如果要求专业的心理辅导还要额外预约,按钟收费。每次我去复诊的时候,医生就是机械化地问我那几个问题,然后开药,仿佛心理医生存在的意义就只是开个处方。
现在的社会,像我这样经济一般的小市民,如果得了精神疾病基本上在医疗机构中就只能得到这种模式的治疗了。为什么?这个社会畸形了吗?连原本应该对人们的精神健康问题的影响最直接最有效最基本的“精神科”,都是以这种方式对待精神疾病患者的,他们活着在世上,还有什么希望吗?其实对很多的精神疾病患者最有意义的治疗就是深度的心理辅导,药物和理疗必要时作为辅助即可。真正对他们有效的,是被关怀,被理解,被开导,绝不是像机器人一样的对话。而且长期服用精神疾病类药物,其副作用对身体的影响很深,甚至可能造成与治疗相悖的反作用。(我当时服用抗抑郁药物大半年,服药期间及其后的一两年我都有容易头晕和四肢乏力的副作用症状,而且我当时擅自停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无法忍受药物带来的生理上的不适。)《一念无明》真实地影射了大多数人对情绪病患者的看法。尤其是在中国,从古至今都缺乏心理学常识的民族,对情绪病患者更有极其严重的偏见。影片中很多人对阿东议论纷纷,说他“痴线”“痴线佬”“癫嘅”(都是神经病、疯子的意思)。大多数人对情绪病可能有些误解,其实情绪障碍症也就是情绪病(即抑郁症、躁郁症、焦虑症等)并不是精神病(精神分裂、多重人格等)。情绪病和精神病同属于精神疾病,但两者之间不能划等号,好比草本植物和木本植物都是植物,但小草无法长成大树(此概念非原创)。我想说的是,就算是有精神病的人,都不应该受到这种不平等的对待。没有人会真正想要成为一个精神疾病患者,这是不可控的。情绪病人只是希望:当他们表现得像个正常人时,也可以得到和正常人一般的对待;当他们情绪失控,如果你不能伸出援手,也请莫落井下石。除此以外他们对他人再不敢有什么寄望了。大一休学之后,我收拾自己,投入新的工作开始了新的生活,也找到了真正属于我的爱情,一年后我结婚了。是我的丈夫,把我从地狱里拯救出来,是他驱赶了我心中的魔鬼,是他让我对人生有了期望,每一天都变得有意义。现在我的情绪愈来愈稳定,感谢这段日子以来,包容过鼓励过支持过我的所有人。也感谢《一念无明》对情绪病患者等弱势群体如此深切的关怀。
PS:《一念无明》让我想起阿伦·雷乃的一部电影《我的美国舅舅》,其中有一段小白鼠实验及其对于人类行为心理研究意义的解说,我把它记下来了,希望对大家有所启发。“……在另一种情况下,笼子里的门被关上了,小鼠逃不了了,它必须接受惩罚了,惩罚会激起抑制行为。它发现所有行为都不再有任何意义,它无法逃避或抗争,它放弃了抵抗。对于人类而言,抑制行为伴随着烦恼和痛苦,并会造成严重生物失调。严重到只要有病菌存在他便会被感染,无论这种病菌在平时是否对他微不足道。平时他能杀灭的癌变细胞,现在就会发展成癌症。他的生物失调还会导致他罹患所谓的文明病和精神疾病,胃溃疡,高血压,失眠,亚健康,甚至大病一场。第三种情况下,小鼠依然无法逃避,它又要接受相同的惩罚,但这次它会遇到另一只小鼠,作为它的对手。它们会打起来,这场架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它还是接受了惩罚。但它至少能作出抗争行为,神经系统为行为而存在,这只小鼠不会得我们刚才说的那些病,它状态良好,即使它已受到了惩罚。
但是对于人类却不同,社会的法则会禁止这些防御性的暴力。职员和领导整日在一起,他尽管恨他的领导,但他不能一拳打在领导的脸上,这样他会进监狱。他也不能一走了之,这样他就失业了。所以日复一日,甚至年复一年,他都处于抑制状态。人有很多方式去抗争这种抑制状态,比如说侵略行为(比如摔花瓶、摔门、掌掴别人脸等等),从来都不会是没有理由的,它常常是由抑制状态导致的,爆发的侵略行为经常得不偿失,但在神经系统里却很容易地解释。正像我们说的,此人正处于抑制状态,时间一久,就会影响他的健康,随之出现的生物失调不仅会引发传染病,还会导致我们所说的精神疾病。当一个人无法把怒气发到别人身上,就会对自己产生影响,生理上会产生反应,攻击到胃就会产生胃溃疡,攻击到心脏或者动脉就会有高血压,甚至导致急性损伤,导致严重的心脏疾病,心脏病发作,中风,麻疹,哮喘。还有另一种攻击自己的方式,就是自杀。”
-------12.Apr.2017定----------19.Apr.2017改
“一念无明”,原是佛语,在《御书一生成佛抄》中解释为生命本身所具备的根本迷惑。一念是意味生命,无明是意味根本的迷惑,由此而生起一切的烦恼。香港新晋导演黄进从如今这个疯狂世界中抽取出一百零一分钟片段以此为名,剪影醒人。影片《一念无明》讲述了原普通白领黄世东(阿东)在躁郁症病发弑母被判入住精神病院一年
-------12.Apr.2017定----------19.Apr.2017改
“一念无明”,原是佛语,在《御书一生成佛抄》中解释为生命本身所具备的根本迷惑。一念是意味生命,无明是意味根本的迷惑,由此而生起一切的烦恼。香港新晋导演黄进从如今这个疯狂世界中抽取出一百零一分钟片段以此为名,剪影醒人。影片《一念无明》讲述了原普通白领黄世东(阿东)在躁郁症病发弑母被判入住精神病院一年后重新投入社会的一段生活。又或者根本说不上生活,他的日子在出事之前就已经支离破碎,母亲行动不便整日抱怨,父亲不知所踪,弟弟远走他乡,与未婚妻计划结婚但钱怎么算也不够,期望达成两全的阿东只能一肩扛起新旧家庭所有重担,最终精神支持不住,出现问题。自母亲身亡后,精神病患弑母这样极具噱头的社会案件成为遮挡阳光的阴云始终笼罩在阿东头顶,即使有曾经失职逃避的父亲的努力补偿,即使有自身难保的老友的倾力相助,但他还是躲不开未婚妻的“宽恕”和控诉,弟弟的决绝和疏远,邻居关切的指指点点与路人冰冷的手机镜头。阿东的烦闷和痛苦在社会和身边人的重重压迫下只能通过更加病态的方式发泄。这使得城市和阿东、社会与个人相生相成的互相折磨进入越发难解的恶性循环。对于渴望真诚平等的阿东来说,吞下那些会帮助刺激多巴胺分泌的巧克力是他对平常心的渴望。这个麻木冷漠的城市则更近似如本片的英文片名,是一个“Mad World”。而与这种暗涌不绝的疯狂相对的平静沉稳,像某种踪迹难觅的珍惜动物,游荡于水泥森林间却无人瞥见其身影。只有还未学会游戏规则的孩子仍然愿意和阿东如常聊天,在开阔的天地中讨论为什么人要向上流动,为什么养在天台的花儿不会开,为什么阿东“被隔离”。像阳光,怎么也要穿透阴云,邻居家的小男孩装睡等到妈妈深眠的半夜也要贴着木板隔层给进入抑郁阶段的他讲一讲《小王子》的最新改编。摄影机恰如其分地记录了港人这种焦灼的生存氛围。代表回忆的暖色调里来自母亲的打骂羞辱,与代表现实的冷色调里和父亲在医院天台的对峙,一是承受一是宣泄,对比之间却没有一处让人感到痛快,阿东内心的苦楚反在这样的情感爆炸中获得了更清晰的实体。冷暖色调失去了以往色彩在电影情绪上的分明区别,只静静表现人与囚禁人的桎梏。不论是沉静的固定机位,还是流畅的运动镜头,从画面中渗透出的是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导演不但展现了香港底层小人物狭窄局促的生活空间,几个俯视镜头更是将父亲黄大海糟糕紧迫的居住环境和阿东孤独压抑的内心状态无情曝光。另有几次摄影机扫过同席人和路人用手机对着阿东拍摄的镜头,表现了人对他人隐私的好奇心理与冰冷的看客心态。同时,当镜头对准阿东时表现出的则是被看者角度出发的现代人对互联网上自我信息暴露的焦虑。影片通过镜头运用对物理空间到社交空间到心理空间有层次的展现,让在日常生活中因为习惯而被无视的生存压力重新进入观众视野,并迫使观众对此做一番极为认真的审视。从电影整体来说,《一念无明》讲述的并不是一个让人开心的故事,但却是一个能走进心底的故事。自愿或不自愿地留在水泥森林里求生的人们既期望努力生活、努力相爱,同时也不断蓄养欲望和自私;遇事逃避不愿负责的态度可能出于怯弱,可能出于惯性。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马克思如此论断人的本质。生存于世,人永远无法剥离自己与他人丝丝缕缕的关联,就像沾染了一身蛛网,剪不断理还乱。如留在香港的阿东逃不开他无理取闹的母亲,从大陆回来的父亲逃不开他时好时坏的大儿子一样,即便是看似黄家中生活最幸福的弟弟也逃不开清晨或深夜从香港打来的电话。亲子、爱侣、朋友,人从心底生出对这些亲密关系的渴望抵不上一时失控对它们的随意摧毁。此即“无明”,是个人生活的困苦与痛处,也是当下社会的浮躁和郁结。在压力不断累加的城市里,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阿东”的影子。情绪上的亚健康几乎成为了都市人的新常态,情绪障碍成了某种程度上的“都市病”——不久前,香港心理卫生会的一项调查显示,有百分之五点五的受访香港市民需要接受抑郁症相关的专业辅导及治疗,另有百分之九点一的受访者属于应关注的群体。患有情绪障碍的人们能够与常人无异的吃饭、行走甚至工作、社交,但那些无法被外人察觉的心病如扎在心头的一根肉刺左右着他们没法自如生活。被异样眼光注视的“阿东”不再是突发罕见的个案,他如春雨化身点滴融入都市人的生活而未被察觉。如此细腻关切都市人内心世界的《一念无明》是一部很有香港味道的片子。导演黄进的故事视角没有局限于特殊个体家庭,而是进一步将触角伸向整座城市的困顿。他寻求的是当下香港社会环境的联系。编剧陈楚珩则强调的是人在生命中不断互相伤害,同时也折磨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拥抱身披荆棘的彼此实则是出于自身的无知和执著。制作组通过电影想要呈现出的是如何直面问题、觉醒并寻求改变的状态,在影院落下泪的人应该都对此有了自己的思考。诚如曾志伟对这个故事的评价,影片《一念无明》拥有十年一遇的好剧本。这般款款情深的电影出现在如一台全速运转、负荷满载的机器的现代社会实在是对都市情绪相关问题的一记温柔痛击。
(文/杨时旸)
从某种意义上说,成就了这部《一念无明》的,余文乐的精湛演技至少要占一半功劳。他站在那间只够两人错身的小屋里,眼神低垂,每一次面部肌肉微微地抖动,每一次拿着电话即将失控又极度隐忍下来的样子,都会让人忘记这是表演,即便那张脸以及他身后站着的曾志伟都那么让人熟悉,但你仍会觉得,这就像是在香港的某间公屋里随便扔了一台摄像机,偶然记录下了一个片段。
《一念无明》
(文/杨时旸)
从某种意义上说,成就了这部《一念无明》的,余文乐的精湛演技至少要占一半功劳。他站在那间只够两人错身的小屋里,眼神低垂,每一次面部肌肉微微地抖动,每一次拿着电话即将失控又极度隐忍下来的样子,都会让人忘记这是表演,即便那张脸以及他身后站着的曾志伟都那么让人熟悉,但你仍会觉得,这就像是在香港的某间公屋里随便扔了一台摄像机,偶然记录下了一个片段。
《一念无明》的英文名是Mad World,这更直白,也更残忍,它讲述的就是一个罹患了躁郁症的年轻人从精神病院重返生活的故事。但这显然又无法概括全部,在这个主线故事之外,它泛射出太多的难以名状的况味——绝望的底层市井,港陆夫妻和身份尴尬的孩子,表面体面和内心崩坏的中产阶层,对心灵归宿的奢求和无处不在的无力感……所有这一切都慢慢浮现,通过一两句台词,透过三五处细节,给你展露一角,让你想象冰山。港片没落的巨大叹息声中,这部电影用200万和16天,完成了一次小规模复兴。
患有躁郁症的阿东,从精神病院出院,他只能和父亲一起住在那间囚笼般的屋子里。这个曾经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多年以来独自承受着照顾生病母亲的重担,最终因为自己的疾病和无法忍受的压力误杀了母亲。当他重新进入社会,却发现自己早已是这个世界的敌人和弃儿。阿东和周遭那些角色的设定有趣地成为了一个个对照。他自己被诊断为病人,而周遭的人都是正常人,但实际上,只有他一直以来承担着正常人该做的事,而那些正常人却把所有义务毫无心理负担地甩了出去。
常年离家的父亲,远走他乡的哥哥,和他相比,谁又值得尊敬,谁又令人寒心?但那些人都能在生活里谋得自己的一处角落安歇,只有阿东被正常世界驱逐。而阿东的未婚妻Jenny,一个坚韧又实际的女人,一心盼望着供楼、结婚、生子,但最终却因为阿东突如其来的变故被卷入了大笔的债务和近乎崩溃的压力之中,她寻求解脱的方式是和一群遭际类似的人一起遁入宗教,她声泪俱下,混杂着咒骂和发泄,最终却还念叨着宽恕,你很难说她真的宽恕了谁,但你也不能批判她的心态,那些重压的破坏力,如果不从虚幻中汲取力量,或许会无从抵挡。但是她和努力重返现实的阿东相比,Jenny寄托于虚幻不算是某种症状吗?还有那个阿东曾经的同事,每天担心着裁员和业绩,终于在某一天从恢弘的写字楼上一跃而下。他是这个社会依赖的中坚力量,但难道不是又一个病人?阿东的邻居,妈妈带着儿子在这间逼仄的房子里生活,儿子没有内地户口,妈妈没有香港身份,母亲对未来的希冀和对当下的焦虑都变幻成了对孩子的压力,这个笃信中医的女人给儿子的头顶扎了一根针灸,为了让他能取得好成绩,孩子所有的爱好,却都被剥夺。男孩儿坐在天台上独自念叨着,“你要向上流动啊,你要向上流动啊。”那是妈妈对她说的话,像自我欺骗的咒语和滚动播放的梦呓。
每个人都有自己逃避的次元,父亲和哥哥选择扭头离家,Jenny选择了在胸前一次次比划着十字,前同事选择从高处飞下,妈妈选择把压力转嫁于孩子,相比而言,好像只有阿东愿意承担所有重压、责任和义务,别人都在逃离,只有他认命地一头撞进现实。曾经对于照顾母亲如此,如今,从精神病院回归社会,仍然如此。他想找到一份工作,“像别人一样挤地铁挤公车都没问题啊!”他在电话里喊,但无济于事,因为他的身份标签是病人,而其他人的身份标签是正常人,即便事实上似乎恰巧相反,但人们都更相信标签。他只能自己紧握希望,最濒临崩溃的时候,去超市大口吞下巧克力,分泌那一点点可怜的血清素可以让自己不至于彻底崩塌,但这又成了精神病的证据,所有正常人用手机围绕着他,拍下他吞食巧克力的画面,然后传到网络,进行人肉和嘲讽。你看,这些人多么正常。
《一念无明》其实一直涌动着情绪,不安、焦躁、危险、绝望,但它一直都很节制,即便现实怆然,即便际遇冷寒。阿东的回归社会意外地成为了一种介入,一种关照,他自己是个病人,但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呢?
去看了《一念无明》,一个人包场,在电影院快哭傻了。这个电影差不多集中了抑郁症所能遭遇到的种种困境,来自家人的不理解,以及社会的排斥,对于一个人来说,实在是太苦了,电影里的每个人都苦,余文乐自己,他的父母、弟弟、女友、邻居、朋友,他们互为深渊,生活像环环相扣的死结。关键是,我觉得这种生活其实离我们每个人并不远,余文乐仅仅是因为原生家庭不幸福,有个疯妈才抑郁吗?不是的,他身上的每一片雪花都在
去看了《一念无明》,一个人包场,在电影院快哭傻了。这个电影差不多集中了抑郁症所能遭遇到的种种困境,来自家人的不理解,以及社会的排斥,对于一个人来说,实在是太苦了,电影里的每个人都苦,余文乐自己,他的父母、弟弟、女友、邻居、朋友,他们互为深渊,生活像环环相扣的死结。关键是,我觉得这种生活其实离我们每个人并不远,余文乐仅仅是因为原生家庭不幸福,有个疯妈才抑郁吗?不是的,他身上的每一片雪花都在压死他,挣脱出来的意志有多强大,向下拉的反作用力就有多可怕,一朝崩塌,重建之路超乎想象的艰难。像黄耀明那首歌唱的,“他们住在高楼,我们淌在洪流,不为日子皱眉头,只为吻你而低头”,剧中的邻居小孩反复念叨的一句话“要读书,才能上流”,这种深入骨髓的“向上”意念已经成为扎进他们头顶的一根针,这种情形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有一种傀儡,被针封住百会穴,因此爆发出强大力量,但抽去这根针以后,他们就失去心智,几乎连一个人都不是了。 关于余文乐为什么得了躁郁症,以及得病之后的遭遇,电影里的种种冲突都很典型,金燕玲演的妈妈,有点类似《教父》的女儿,那种小时候娇生惯养,缺乏生活智慧,后半生一直在走下坡路的女人,她本身是从台湾去香港混娱乐圈的,也演过像《踏血寻梅》里那种大陆来到香港的妈妈,对这条道路的苦楚之处颇能体会,心气高,对生活颇难如意,她成了她老公及儿子的想要逃避的深渊,后来她儿子又成为身边人的深渊,每个人都逃不开,以至于各自要找互助团体寻求内心安宁,只有那个远在美国的小儿子,不无冷酷地要爸爸把哥哥重新送进精神病院,他似乎离得远了一点,但美国的生活自有另一种不易,他也只是无暇他顾吧。 余文乐从小生活在偏心、母亲情绪失常和父亲的缺席中,好不容易长大了,谋得一份好工作,理想的生活就在眼前,跟女友供一套小小的房子,结果一夜之间,肥皂泡破灭,余文乐不堪压力失手杀死了妈妈,被抓后女友愕然发现他还背负着不小的债务,后来她在教会哭诉“我恨他”也成为他再度崩溃的契机,与此同时,曾经的好友不堪压力跳楼自杀,就像他妈妈曾痛骂他拖住自己离开的脚步令自己折堕,此时,这种无边的痛苦与自责又涌上来包住了他,令他无力动弹,除了在床上流泪什么都做不了。 邻居的小孩,暂时还保有着一双纯真的眼睛,还能说《小王子》给他听,但是旁观者大概可以不无心惊地猜测到,这个小孩也许可能就是下一个他,爸爸不知道在哪里,妈妈一个人辛苦抚养,教他一定要好好念书,将来要做“钱生钱的工作”,对普通香港居民来说,他们信奉“有楼万事足”,自己的兴趣爱好全不重要,香港的孩子从小就生长在这种竞争氛围里,听朋友说,一个补习老师的转会费能达到8000万港元。香港的补习老师都像明星一样,楼体悬挂着他们的大幅海报,同样有曾志伟出演的《人间·小团圆》里,他的小舅子古天乐就是一个“补习天王”,在这样一个家庭里面,女儿长得不漂亮也能成为他痛苦的来源,因为不漂亮的话,将来的竞争之路至少要艰难一倍。我看得有点咋舌,不漂亮就不配过得好了吗?但在他们的意识里面这好像是蛮正常的一件事,一定要样样领先,否则就等于白活。 这种风气国内也逐渐照搬过来了,到处都是生怕孩子落后的中产阶级父母,他们焦虑万分,计划周详,还有相当大一群一心想让子女上藤校的“推妈”,因为藤校注重体育技能,所以她们花巨资让孩子学习花滑以及冰球,这条路一旦顶上去是几无止境的,因为人人都在跑,你无法说服自己慢下来。 我很难想象在这样的高压环境里呆久了,一个人能挺住不崩溃,香港的抑郁症比例据说已经达到1/20,就是说每20个人里就有一个人可能抑郁。大陆也好不到哪去,一边是有人在声嘶力竭地鼓励买房,即使倾家荡产也要买,借遍亲友、认识不认识的人也要买,一边是在各种新政、女性就业压力、经济形势变化下欲哭无泪的普通人们。记得有一阵子香港老有报道说临街的楼上有人洒硫酸,这洒下来的硫酸,大概是无法向任何人宣泄的压抑和愤怒吧。(这种行为是错的,错的,错的!) 曾志伟饰演的爸爸,是个儿子眼中的“混蛋”,早早离家,只付出每个月几千块的生活费,但他也不得已,老婆看不起,自己只会开车,之前也风光过一阵,后来慢慢就不行了,老境凄凉,住着不到十平米的劏房,没有文化,不知道拿躁郁症的儿子怎么办,只会徒劳地说“你不要想了,能不能想些开心的事”“我求你正常点”,但有什么用呢?他或许是在赎罪,但他不能不说也是一个受害者,崩溃的时候,把手里的烟盒摔在地上,又捡起来慢慢回家。 《红鳉鱼》里立川谈志说,落语(相当于日本的相声)就是讲逃兵的故事,面对大敌当前的生活,也许人们有选择当逃兵的权利。导演黄进本人的生活大概可以看作是逃兵的一种,并没有去做那些可以拿高薪的工作,而是一直拍独立电影,把镜头对准小人物,一辈子租房住的许鞍华也是如此。廖伟棠就写过香港那些“仙活着“的青年,他们住在很便宜的地方,生活需求极低,但各自折腾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拍片子、策展、写小说,在香港这片土壤上,他们所要承受的来自周围人的不理解还要多一些,但一辈子能有几部作品傍身,不一定比有一所房子要过得差,我是这样认为的。
本片唯一出现bipolar disorder是在男主去面试的场景里。他说:“bipolar归bipolar,我可以好order地去bipolar嘛。”
看到这句我笑了,整个厅里只有我一个人笑。
精神疾病中的disorder,仅靠患者自己是没办法让自己恢复到order的状态的。这句台词不止是男主这个患者的“不合理信念”,也是绝大多数“正常人”对精神疾病(尤其是心境障碍)
本片唯一出现bipolar disorder是在男主去面试的场景里。他说:“bipolar归bipolar,我可以好order地去bipolar嘛。”
看到这句我笑了,整个厅里只有我一个人笑。
精神疾病中的disorder,仅靠患者自己是没办法让自己恢复到order的状态的。这句台词不止是男主这个患者的“不合理信念”,也是绝大多数“正常人”对精神疾病(尤其是心境障碍)的误解——为什么你就不能想开点呢?
双相障碍作为心境障碍,本来并不是必须要住院治疗的严重精神障碍,如果按时吃药定期复诊,预后是可以很良好的。
但可悲的是,一个人一旦被贴上了精神病的标签,社群的歧视和排斥会给患者的康复带来比生理病变更难克服的障碍。精神科医生只会开药,企业不接纳重新工作,邻居落井下石,家人费尽心力无法理解,这都不是个人可以改变的残酷现实。本片虽然只停留在了提出问题的阶段,但解决问题的本就应该是相关从业者和政府而不是文艺工作者才对,电影只需要从人文关怀角度体现足够的善意即可。
更何况,能看出来编剧和导演做过很多功课,在很努力地还原一个双相障碍患者可能存在的细节——遗传,环境诱因,高复发率,甜食刺激多巴胺分泌缓解轻度抑郁,躁狂和抑郁阶段性循环发作,最后回到水塘完成未完成事件……最重要的是,通过小孩表现出的同理心和接纳所带来的治愈效果。
虽然观片过程中很努力地在投入剧情,但职业病发作,还是忍不住想一些跟本片并不那么相关的事情。
比如那些看似能为“有心结”的人提供帮助的民间组织——教会和互助小组等,片中的表现不得不说很耐人寻味。
教会教导人们宽恕,但在剧情中,这所谓的宽恕只是伪装在神圣宗教道德光芒下的更深层次的怨恨。相信和秉持着这种宽恕的人,永远无法跟过去的自我和解,也就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救赎。
各种心理疾病互助小组在美国很常见,香港应该也有一些,但片中表现的是精神病患者家属的互助小组,且也是倾向于略负面的描述。这些互助小组固然能提供一点社会支持和心理安慰,但还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遇到专业问题,还是应该求助于专业人士,因为他们至少是有相对科学的研究方法和评价准则来指导工作的。
那么,精神疾病相关的专业人士是哪些呢?香港这方面的机制已经比内地健全很多,有psychiatrist,有clinical psychologist,有counsellor,还有social worker。但这四重架构,依然无法保证能照顾到患者的方方面面,因为精神病的治疗真的太需要同理心和无条件积极关注了,而这两样是绝大多数人不能提供的,仅靠专业人员那每周几小时的有偿帮助是不够的,昂贵的治疗费用也不是一般人能承担得起的。精神疾病与其他慢性疑难病一样,都需要系统性的长期治疗,还没有医保。在这种情况下,重要他人(多半是最亲近的家人)的关心和理解就尤为重要,正如片中所提倡的那样。
香港尚且如此,内地更是无望。在缺乏临床心理学家和社工这两层机制,且心理咨询师被《精神卫生法》规定“不能治疗精神疾病”的情况下,所有已被确诊的精神疾病患者只有两条路——要么看精神科医生吃药(大多数精神科药物都有副作用)或住院治疗,要么隐瞒诊断自己找咨询师治疗。政府和社会从未想过如何接纳曾经的精神疾病患者重新进入社会,在这一点上他们的待遇甚至还不如刑满出狱的人。
普通大众能做的,除了学习拥有一点同理心,不要落井下石之外,是不是还能推动业界和相关政府机构,在为精神疾病患者提供政策性帮助方面(如精神科药物和治疗进入医保体系)多做一些探讨呢?
应余文乐资深粉丝Michelle小姐的推荐,在排片不太理想的周末去看了下午场的《一念无明》。观影前 Michelle特地关照我,这是罕见的粤语对白放映,可放心原汁原味品尝(事实证明这确实对理解电影起到了灵魂渗透的作用)。这几年在因缘际会之下,余文乐成了我在大银幕上见过最多的香港男演员,在这个港片式微的年代。一方面前去应援一下余先生,一方面也算是为明日的金像奖颁奖作个前瞻。
如预期
应余文乐资深粉丝Michelle小姐的推荐,在排片不太理想的周末去看了下午场的《一念无明》。观影前 Michelle特地关照我,这是罕见的粤语对白放映,可放心原汁原味品尝(事实证明这确实对理解电影起到了灵魂渗透的作用)。这几年在因缘际会之下,余文乐成了我在大银幕上见过最多的香港男演员,在这个港片式微的年代。一方面前去应援一下余先生,一方面也算是为明日的金像奖颁奖作个前瞻。
如预期般,这是一部很丧的,且无解的电影。从一开始男主角躁郁症患者阿东被曾志伟饰演的父亲领回一个鸽棚一般的立锥之地时, 电影就试图告诉观众:他被困在这里了,思想和肉体,以及进路都被困在这样不舒服不自由的方寸之间。逼仄压抑的气氛贯穿始终。虽然从名为医院的牢笼中出来,现在开始阿东的人间修罗场才刚刚开始。作为一个他人眼里的大逆不道的弑母精神病犯人,阿东几乎不可能再成为适用于这个社会的小小螺丝钉,于是乎找工作碰壁,昔日友人更无暇给予真心实在的关心,女友的所谓宽恕也不过是套着宗教外衣的变相叱责。
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的,电影里有两个高频词汇,一个是“青山”,一个是“扑街”。前者指的是香港青山病院,也是港片里经常会听到的一个梗,约等同于骂人,后者指的是废物,阿东母亲常年责骂他的口头禅。面对阿东无解的人生,父亲曾志伟听到最多的建议是“送回青山咯。”这建议来自同样活得卑微的左邻右舍,以及事业有成的另一个儿子。于是他才会说:做人真是左右为难,做个扑街倒是很容易。虽然活在半梦半醒之中,阿东却还是保持着极高的道德规范,这大抵出自人物本身性格中的冷静,敏感,正义,柔软。在医院里捡起父亲烟头;在朋友的婚礼上呵斥宾客:虽然我是青山出来的,我都知道要尊重人,麻烦你们不要讨论房子,钱,戒指,今天到底谁结婚?而这种一句话都没错的“挺身之举”被放大了来看就是一个精神病人在发癫。病前病后阿东所处的世界都绝非友善。
当然《一念无明》 并不单纯讨论一个有问题的人回归社会有多难,而是植根香港这个小盆景,大到社会情感生态环境,小到家庭单元的悲喜和睦,是怎么影响着单独个体的命运,是怎么激发一个人,又毁灭一个人,而现代社会这套固化的审判视角又是怎么运作出一系列新的隐形悲剧。于是剧本打造下的阿东成了一个非常极致的人物,承接了原生家庭的不幸,事业不顺,个人情感障碍,虽然他努力排除母亲发疯,缺乏父爱的生活阴影,谈着一份平凡的恋爱,抱着普通的结婚买房的梦想,兢兢业业研究股票投资,却还是成为了一个苦难综合体,并一步步形成生活的苦循环。医院的五分钟冰冷问诊和宗教信仰都只能更雪上加霜。这是编剧写得过于彻底的地方,把阿东的发癫合理化。 恶劣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成长发展之路所产生的负面影响,简直是比地震海啸还恐怖的存在。在父亲车祸后的一场戏中,面对儿子憋在心中多年的责问,曾志伟把一个废物父亲的无奈演得震撼心灵:我是个没文化的人,只识得开车,赚钱,不识得怎么做人老公,做人老豆。这场情感充沛激荡的对手戏让我看得头皮发麻,你认识到家庭情感的缺憾,但你无能为力。
阿东父子所居住的“72家房客”单元里形形色色的邻居以及曾经的好友构成了一个微型的生态环境。电影好就好在每个角色都具有对这个社会草木皆兵的“攻击性”,同时也兼具“被伤害性”。带着可爱男童的单身母亲余师奶也是个活得不如意的人,视儿如命的心态下却是简单粗暴的爱,教育儿子做人就要向上不然怎么娶妻生仔,在不侵犯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做着表面的好人,一旦嗅到危险便会非黑即白地做出内心的判决。当阿东在超市吃着巧克力发病时她选择了袖手旁观,众人逼阿东父子搬家时她选择了煽动。同样活在今不保夕环境里的她没有理由和力量去怀揣信任。一副香港底层贫穷社会的恶性循环与所谓理性的嘴脸如此近地展现给了观众。人都不是坏人,徒有可怜。这对母子关系可以说是悲惨的阿东母子的一种参照,类比。当影片最后余师奶在天台上给了一直与阿东玩耍的儿子一个耳光时,说着“你懂什么呀。”这似乎昭示着另一段扭曲故事的开端。相比较而言,房客里另一个看似不良少年的男孩则充满了同理心。而阿东的金融才俊好友Louise则在一通看似敷衍的“忙得要跳楼的。”的电话后真的跳了楼,不失为为这个他们所存在的世界蒙上一丝现实又戏谑的色彩。
电影在后半段的转折事实上来自曾志伟的角色。影片开始时自言不会做父亲的男人参加了社区互助会,开始看心灵类书籍,试图和小儿子沟通解决方法。直到被曾经疼爱的小儿子一句“送回青山,不要搞了。”所激怒。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外包别人来做的,现代社会的这套便捷省事以求效率,闷头闪躲,回避爱与责任的法则,让他彻底失望也彻底醒悟过来。打火机和香烟被重重甩在地上。那一瞬间老父亲脸上愤怒夹杂疼痛的表情让人觉得槽糕生活离你真的就是那么近,这种逡巡在布满灰尘的楼道里的生活之痛,我相信比金像奖其他某青春题材提名电影里表现的成长疼痛要真实多了。
父亲的角色在疼痛后开始发力,他质询房客众人:光是他有病么,我也有病啊,我有高血压,你儿子也有哮喘,这些病并无不同,倒在路上是不是都会让家人担心?导演借曾志伟之口道出了真相,生活在这个社会中谁能做到真的身心健康呢?还不是人人都有一座“青山”,源于不信任,不安全感,被伤害,被压抑。电影虽无解,阿东痛哭流涕后的面孔也依然牢牢存在我们脑海中挥之不去,好在父亲用一把无形的钥匙在结尾处打开了一扇门。让误解的继续误解,不友善的眼光也注定继续追随,阿东的后续我们也不得而知,父子的关系却回到了纯白的原点有了生机。
在这部电影中我更倾向于认为是余文乐与曾志伟的双男主,因其角色与演出缺一不可。在此也预祝二位在明天的金像奖中取得好成绩。
让我来捋一下……所以最开始就是一个富人家重男轻女,不重视女儿的精神文明建设,让儿子去打拼女儿去嫁人,结果眼瞎的女儿放着众多追求者不嫁看上了一个穷司机,婚后发现思想无法沟通生活水平还下降了非常多,抱着嫁鸡随鸡的态度不离婚但又忍不住逼逼老公,成为全家的精神毒源,把老公逼得不回家把小儿子逼出了国断绝关系,唯一心软的大儿子虽然很有耐心照顾她但终于有一天被逼逼得受不了把她弄死了的故事。
影
让我来捋一下……所以最开始就是一个富人家重男轻女,不重视女儿的精神文明建设,让儿子去打拼女儿去嫁人,结果眼瞎的女儿放着众多追求者不嫁看上了一个穷司机,婚后发现思想无法沟通生活水平还下降了非常多,抱着嫁鸡随鸡的态度不离婚但又忍不住逼逼老公,成为全家的精神毒源,把老公逼得不回家把小儿子逼出了国断绝关系,唯一心软的大儿子虽然很有耐心照顾她但终于有一天被逼逼得受不了把她弄死了的故事。
影片主要焦点集中在大儿子身上。大儿子弑母被判定精神病住了一年院,出来备受歧视找不到工作未婚妻也恨他,听起来很惨吧?往回倒一点发现,他之前工作体面和女友感情也很好,但没事借了几百万去投资输了还不起的情况下和女友一块贷款买房子,拒绝女友把他妈送去敬老院由专人照顾的建议还扇了人一巴掌,发展到后来把工作辞了专门去照顾他妈。
这个片子简直就是向我们展示一个人是怎样把一手不算坏的牌打得稀烂的,同时还展示了一个家里的一颗毒瘤是怎样危害到整个家庭的。
要我说,整个家的大毒瘤就是这个妈,她家里有钱读过书,长得也不错,外在条件其实很好了,但因为自己的缺爱或者其他什么原因选择了一个不合适的结婚对象,之后一边缺乏离婚的勇气,一边又没法静下心来好好经营已有的生活,而是既没本事折腾又忍不住觉得亏,最后选择用情绪控制的方式试图让全家人都觉得亏欠她。
最拎得清的就是小儿子,懂得努力找到生活的出路并和坏影响切割干净(顺便说一下,我一点不觉得他不孝,愿意出钱就是他的心意,谁的钱还是大风吹来的啊,人家不愿意和没法相处的人待在一起有错吗);老爸的做法是最符合人本能的——你要的情绪供养我给不起,但我可以跑哇,用自己的技能挣钱养一个老婆和两个儿子还送一个出国留学已经是他的能力极限;大儿子,怎么说呢,一个是傻,一直在试图满足这位公主病妈妈的内心空缺,但这是个黑洞啊,怎么都填不满的好吗?他不仅看不清这一点,还被内心的道德感绑架得非常严重,觉得把自己妈送去敬老院不行,就是不行,没有原因我不想听反正就是不行???二个是有赌徒性格,不然怎么会在无法偿还的情况下去借钱投资?三个是眼高手低,出院后明明经济状况已经那么不好了,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去找原来那种体面的工作?找不到宁愿坐在家里让腿瘸的老爸出去开车。
说回电影,冲着曾志伟去的,表现在期待范围内吧;余文乐全程面瘫,反正我是没从他脸上看出来什么人物性格;妈妈倒是演的不错,至少我看了几分钟就开始烦她了。全片价值观非常左,片尾还加上了关爱精神病患者的字幕……反正我是不吃这套的,我身边的非正常群体,我觉得没有危害性的自然不会歧视,真有那种天天嘴里絮絮叨叨拿着菜刀出门的不报警才怪呢,谁要和他们住在一起啊!
导演确实有点坏,他把余文乐饰演的男主角,放在了一个非常极端的人生位置上。
母亲腿脚不好,又情绪躁郁,父亲又从香港跑去大陆,很少回来,弟弟逃跑去了美国,根本不想理家里的烂摊子。
照顾母亲端屎端尿、还要被母亲骂是扑街仔(混蛋),全都都要他一个人来承受。这还不算,他做金融的,借了朋友几百万去炒股,还亏掉了,人家追着他还债。
内忧外患之下的他,失手杀了母亲,虽然法
导演确实有点坏,他把余文乐饰演的男主角,放在了一个非常极端的人生位置上。
母亲腿脚不好,又情绪躁郁,父亲又从香港跑去大陆,很少回来,弟弟逃跑去了美国,根本不想理家里的烂摊子。
照顾母亲端屎端尿、还要被母亲骂是扑街仔(混蛋),全都都要他一个人来承受。这还不算,他做金融的,借了朋友几百万去炒股,还亏掉了,人家追着他还债。
内忧外患之下的他,失手杀了母亲,虽然法院判定他是精神躁郁症,无罪释放进了精神病院,他没有受到法律制裁,却受到了了“弑母”的自我内心谴责,和周遭人群白眼和偷笑他是“他是青山出来的(青山是香港精神病院所在地,香港口语里说青山出来的,就等于说某人是精神病,类似于广州人说芳村出来的,类似于东北人说四平出来的)”,还有只懂得给你喂药的机械而苍白的精神病治疗系统。
虽然电影中出现了许多和精神病相关的元素,精神病院,精神病药物,精神病家属互助,影片最后也打出了对躁郁症等精神病人应该关切的话,但观影之后的我始终觉得,这部电影讲述的内核其实并不是精神病,而是原生家庭的原罪问题。
导演自己也是矛盾的,他通过余文乐饰演的精神病患者,反观其他人的冷漠和无情,甚至父亲都要枕头底下藏着锤子来防备精神病的儿子,导演似乎想通过这些说明,他或许并不是真的精神病,他是被原生家庭逼得,换了谁遇上那样的家庭,也会被逼疯,这是吃多少药,都治不了的病。
心理学上总会说到一个词:沉没成本。就是那些你在过去和未来都无法改变的成本。比如你遇到一个渣男,你想和他分手,可是想想在一起所花费的时间、精力、金钱,你又舍不得,这就是典型的沉没成本。但是如果你不离开这个渣男,他就会继续祸害你,你的沉没成本会变得更高,所以对于沉没成本,只有一个选择,不惜一切代价,切割。
但是有个问题出现了,假如沉没成本对应的人,是个渣男,还好办,分手就是了。可假如是你的家庭呢,你的父亲母亲,你的儿子呢?
就像片中余文乐的弟弟一样,避走美国,与原生家庭的一切乱七八糟进行了冷酷无情地彻底切割,当父亲走投无路打电话给他时,他只说,多少钱都可以给你,但我绝不会回去。曾志伟饰演的父亲很生气,难道把一切推给别人,就可以了吗?
片中无论是精神病医生,家属,还是片尾的话,都在说,家人的支持对精神病患者最重要,可是对于片中余文乐这个家庭来说,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家人并没有在支持中让一切变得更好,余文乐因为留下来照顾母亲,而最终躁郁症,父亲因为回来照顾余文乐,也走投无路。似乎唯一没有被原生家庭拖累的,就是那个白眼狼远走美国的弟弟,但他至少最大程度上,保证了这个家庭,还有一个人,可以正常地生活。
拒绝把母亲送到老人院,精神病院,却让家人一个接一个地在这种根本无法改善的沉没成本中越陷越深,人生尽毁,真的就是人性的光辉和亲情的伟大了吗?
或许未必。
把精神病院、老人院的绝对妖魔化,在明知“久病床前无孝子”的情况下,把照顾老人、病人的重担独自承担,而无法顾全自己的人生,从而让整个家庭失去未来和陷入困顿,并不是一种值得赞许的英雄行为。我不得不说,公众号上教你的“远离原生家庭”的话,是对的。
每个人都有过上正常生活的权力,要更多地放开别人,无论他是病人,还是,你是病人。
「一念不覺,於諸事理,迷暗愚痴,無所明了,故曰無明。」
按佛家語,無明,即為無始煩惱,以其所造善惡諸業,遂生現在苦果。人們常說生在什麼樣的家庭是「命」,這個所謂的命,便源於過去的無明業力。
我雖然不是堅定的命定論者,然而整個成長過程與父母每一次的關係破裂修復、破裂再修復,都讓我不得不選擇性悲觀地相信一切皆為命數。無怪乎,一個長年為家庭問題所苦,並有感於親子的愛與傷害為
「一念不覺,於諸事理,迷暗愚痴,無所明了,故曰無明。」
按佛家語,無明,即為無始煩惱,以其所造善惡諸業,遂生現在苦果。人們常說生在什麼樣的家庭是「命」,這個所謂的命,便源於過去的無明業力。
我雖然不是堅定的命定論者,然而整個成長過程與父母每一次的關係破裂修復、破裂再修復,都讓我不得不選擇性悲觀地相信一切皆為命數。無怪乎,一個長年為家庭問題所苦,並有感於親子的愛與傷害為今生無解之題的人如我,看《一念無明》最有感觸的是父子關係、母子關係的呈現與刻畫。
片中,余文樂飾演的阿東從小活在弟弟更為優秀、更受父母重視的陰霾裡,其父(曾志偉飾)為逃避妻子嫌棄與責難長年在外跑車,做為長子與哥哥,阿東宿命似地承擔著照顧家庭與母親(金燕玲飾)的責任。
當社會對成功的定義構築在物質與頭銜之上,看似光鮮的白領人士,外人難窺其心靈之脆弱不堪,隨著工作、房產與愛情的失去,加之獨力照料半癱臥床、脾性陰晴不定的母親對身心的巨大耗損,最終在無休止的怨懟與抱歉中,阿東把自己跟母親變成一座逐漸陷落的孤島,直至被淹沒。
然而在電影裡,阿東錯手殺死母親並非悲劇的結束,而是開始。
背負心靈枷鎖的不惟獨兒子阿東一人。父親大海當年離家是因為妻子,諷刺悲哀的是,妻子不在了,但這個女人帶給兩個男人的傷害與折磨,還在繼續。
天臺上,父與子攤牌互訴,一句「我不認識你」撕裂不曾痊癒、在皮下生膿發炎的傷口,說不明白為何命運如此殘酷,以至於你我活得面目全非,把彼此的人生攪成一灘渾水。我們互相傷害,卻又彼此相愛──電影宣傳DM這麼寫著,十五歲時的我會對這句話嗤之以鼻:愛我之人怎可能捨得傷害我?可當我來到了跟阿東差不多年紀的今天,我明白,當前人生,沒有一段親密關係能簡單地用愛憎二分,尤其是父與子,母與女。
父母教養子女,子女孝養父母,是佛說因緣和合,是社會道義責任,還是人類天性所致,終究難以數言分說清楚,就像電影《一念無明》沒有給出答案。鎮日在城市陰暗逼仄一隅為生存掙扎的升斗小民,能夠張臂無聲擁抱,能夠並肩坐在一起看幾分鐘的風景,已經是這對父子所能做到的,沉默的和解。
佛說,統此一生,遭遇領受皆以一「苦」字概括,那麼所謂快樂,不過是短暫的離苦。生死總根,即在無明,無明不斷,苦惱生活猶在,且止、且行。
最近看了几部“恐怖片”,肯尼斯罗纳根的《海边的曼彻斯特》,迈克尔哈内克的《爱》和香港导演黄进的《一念无明》。它们让我想起新世相一篇文章,《明天很可能不会更好。承认这一点是我活下去的方法|一个女孩从23岁起怎样面对痛苦》。从23岁开始面对60%烧伤,两年来,她最希望的是能像正常人一样蹲下如厕。《海边的曼彻斯特》里,钱德勒家的弟弟李在家乡是一个“名人”,这个垂头丧气的男人是家乡人眼里的丧门星,男
最近看了几部“恐怖片”,肯尼斯罗纳根的《海边的曼彻斯特》,迈克尔哈内克的《爱》和香港导演黄进的《一念无明》。它们让我想起新世相一篇文章,《明天很可能不会更好。承认这一点是我活下去的方法|一个女孩从23岁起怎样面对痛苦》。从23岁开始面对60%烧伤,两年来,她最希望的是能像正常人一样蹲下如厕。《海边的曼彻斯特》里,钱德勒家的弟弟李在家乡是一个“名人”,这个垂头丧气的男人是家乡人眼里的丧门星,男人还好,女人完全不待见他,不愿与他共事,那位对女儿的性趣严防死守的单身妈妈倒是对他有兴趣,他却完全丧失了基本的撩妹技能,变成了榆木疙瘩。这一切只因他的一次酒后疏忽,让自己家的房子着火了,三个孩子没了,妻子也与他离了婚。原本避走他乡,隐忍沉默的他因为哥哥的去世必须回去照顾大侄子,在回到伤心地后,前妻向他倾诉对他的歉意,他却哭得稀里哗啦地逃走了。最后安顿好侄子,他依旧回到了原来的城市,选择像以前一样,做一名打黑工的物管打杂人员。哈代的《无名的裘德》里,在极度贫困和绝望中,长子和两个弱妹幼弟一同上吊而死,裘德和自己挚爱的女友淑不得不分手。哈代描述了淑的精神崩溃,她回到了自己背叛的旧生活,因为痛苦已经将原来那个精神独立的她杀死了。很少有人会从这样绝望到底的痛苦深渊里回来,有时候,承认和极度痛苦的宿命无法和解或许是最有效的和解。《爱》是更深的恐惧,两个相爱的人一起面对步步逼近的死亡,如何有尊严的死去?作家琼瑶最近公布了自己尊严死的遗嘱《预约自己的美好告别》,不插管,不抢救,希望自然快速地死去。安妮的状况更糟糕,如同渐冻人症一样,处于漫长恶化的过程中,苟延残喘的安妮已经完全丧失了自我照顾的能力。乔治眼看着爱人饱受病痛折磨而无能为力,尽管安乐死已经很早就成为人类讨论的话题,但涉及到每个个人,永远存在天人交战的痛苦和争议,乔治最后选择用枕头捂死安妮,他替安妮在尊严死和苟延残喘之间做出了残酷的选择,安妮或许还没有下决心离世,但对乔治来说,这就是对安妮的爱,爱她就是要让她有尊严地活着。迈克尔哈内克只是将他所感受到的真实和恐惧用镜头呈现出来,不做任何美化和升华。《一念无明》里,证券公司职员阿东失手将卧病在床多年的妈妈杀死,这起悖逆人伦的杀人事件却因为阿东的躁郁症只是获得了一年的救治而无任何法律的惩罚,阿东被往返省港的货柜车老司机父亲接回自己租住的仅容一人转身的上下铺劏房,阿东努力融入新生活,却接连遭遇好友自杀,前未婚妻在他的旧伤口上再补一刀,躁郁症再次爆发,这次轮到父亲像阿东当年以一己之力照顾母亲一样,他选择陪伴在儿子身边,不离不弃。看《一念无明》的时候刚好关注到一个新闻,无线真人秀节目《有楼万事足》,港女Seasun说出震撼全城的金句:“有楼先有高潮,没楼咪白撞……”如今国内一线城市房价飙升,广州推出单身狗限购一套的奇葩政策,在《一念无明》里,房子是隐藏在故事中的主角。一开始,男主阿东与女友供着一套小小的房子,已到谈婚论嫁的阶段。阿东为了尽快还房贷,激进地借了大笔钱炒股,炒股失败又面临母亲的抑郁和躁狂,直接导致了人伦悲剧的发生。女友在阿东出院后终于主动现身,原因是因为银行要求她买下阿东的房贷,她快供不下去了。痛苦的她自称最近获得了很多的助力,她带阿东来到教会,并在宣讲台上痛陈自己的经历,她哭成泪人地控诉阿东给她带来的痛苦,她说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要宽恕他,但这种宽恕比直接唾弃还令人难受,看清自己和自己所造成的罪孽是痛苦的,一年的治疗并没有将过去的经历抹去,那些药丸和黑巧克力提升的幸福感并不能救赎阿东,那些旧伤疤就像23岁女孩在彩色派对上遭遇粉尘爆炸一样不可逆转,女友的一番话直接关闭了阿东回到中产梦想旧时光的通道,他意识到之前对母亲的照顾和容忍里饱含的怨恨,那时候的他和现在的女友并无不同。他不再有动力上进,他无法面对自己……这因果的轮回源自何处?那位因为丈夫儿子远离自己而痛苦不堪,完全丧失生活勇气的母亲或许是一切悲剧的源头,对自己婚姻过高的期许,不满足的厌世以及完全失去改变生活的能力,这是一切悲剧的源头。阿东的孝顺和担当里有一种自我道德满足的骄傲,父亲和弟弟都不管母亲,他却要管到底,不将母亲托付给养老院近乎偏执,屎尿完全不能自理的母亲对阿东贴身照顾未尝不视为一种羞耻,毫无顾忌地肆意发泄人性之恶只因彼此之间丧失了最起码的人与人之间的分寸和距离。这在中国式的亲情关系里并非少见,“太过粘稠的关系,容易导致失去发展的自由,生命力也会吞噬在其中。”值得参考的是安藤桃子的《0.5毫米》,一部探讨临终关怀的题材,将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尊重和关怀归结于提升0.5毫米的高度,如果每个人都在心灵的维度上高出平均水平0.5毫米,或许很多人伦的悲剧就不会再发生,而这0.5毫米是普通人与超越凡俗的圣母的差别。最早的人类是生活在大自然里,后来进入了洞穴,一个只适合一个人居住的狭小洞穴如果挤进了两个人,就会有令人难测的人伦悲剧发生,对于最后接纳儿子共同生活的父亲而言,如果两人空间继续如此逼仄,会不会再次发生阿东式的人伦惨剧其实很难预料。《一念无明》或许还可以解读出更深的寓意,那位认为自己嫁人不淑的母亲之于香港的象征意义颇为类似,而阿东坠落的中产梦更像是现实香港的写照。作为一部投资200万的处女作,这部电影融合了是枝裕和的生活流和《香港制造》《天水围的夜与雾》开启的香港写实流的传统,教会宣讲的那段戏尤其精彩,貌似救赎实则雪上加霜,成为了压死阿东的最后一根稻草。余文乐的无薪酬出演令人刮目相看,就像当年郭富城出演《父子》一样,令人眼前一亮。《一念无明》并非完美之作,对于中国式人情社会、亲情关系的反思值得更深入探讨,母子部分的相爱相杀表现不够充分,母亲的塑造过于表面化,但是这部作品就像黑暗里的光,照出了香港电影新的可能和未来,作为一匹黑马横扫2017年度香港金像奖八项提名绝非偶然。
这个社会对待病人真如我们想象般宽容吗?摔折腿,拄着拐杖,路人退避三舍,怕再把你绊出什么事故。突发感冒未准备口罩,地铁上咳嗽两声,身边人默默转过脸,在Whatsapp里噼里啪啦打着字:「隔篱有人感冒都唔戴口罩」。身体虚弱头晕眼花不足与外人道,旁人看你并无大碍也不在意,个中痛苦,只有自己知道。
当这样的痛苦,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疾病,就更让人惊惧,对其表现出的嫌恶程度,也就更肆无忌惮
这个社会对待病人真如我们想象般宽容吗?摔折腿,拄着拐杖,路人退避三舍,怕再把你绊出什么事故。突发感冒未准备口罩,地铁上咳嗽两声,身边人默默转过脸,在Whatsapp里噼里啪啦打着字:「隔篱有人感冒都唔戴口罩」。身体虚弱头晕眼花不足与外人道,旁人看你并无大碍也不在意,个中痛苦,只有自己知道。
当这样的痛苦,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疾病,就更让人惊惧,对其表现出的嫌恶程度,也就更肆无忌惮。影片的开头,曾志伟饰演的父亲大海去精神病院接「病愈出院」的躁郁症儿子阿东(余文乐饰演)出院,而早前,妻子在被儿子照料的过程中突发意外身亡。虽医生称此事与儿子病症无关,但父亲的担忧写在脸上。他挤出笑容,故作轻松地与没什么表情、说话气若游丝的儿子打招呼,眼神里却全是防备。
父子许久没见,在那之前,父亲和在美国的小儿子都不知所踪,而本来前途一片光明、拥有稳定女友的长子阿东辞掉工作,独自陪伴病重且情绪不稳定的母亲(金燕玲饰演)。母亲用咒骂发泄怨恨,阿东在拼命隐忍和爆发中挣扎,终于把自己逼成了躁郁病人。于是他入院、治疗、出院、被父亲接回到逼仄杂乱的板间房,试图以一个「正常人」的姿态,再次获得这个社会的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