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之味》
第74届威尼斯电影节上,除了一部主竞赛片和四部华语VR短片外,其实还有来自新晋导演鹏飞的《米花之味》进入了“威尼斯日”国际竞赛单元,他的处女作也曾入围前年的该单元。日前,《米花之味》的导演鹏飞与女主角英泽接受了新浪娱乐的专访。
关于《米花之味》
新浪娱乐:《米花之味》这个剧本最早的构想是怎么来的?
鹏飞:拍完《地下乡》之后,我想拍一个关于城市打工的人回家的故事。但是当时我只是有这个想法,没有素材。后来,我找到这个社工,我问他们关于返乡青年留守儿童的事。他们就说在云南和贵州有两个地方,留守儿童问题还比较严重。所以后来我就跟他们去了这个地方,叫云南沧源,离缅甸大概有15分钟的车程。我本来一开始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一看就待了一年。后来一边体验生活一边积累,到后来大概用了三个月来集中写剧本。
英泽:但其实框架也是借用身边朋友的例子,正好我身边有工作人员,他在北京工作,他孩子在河北,后来他回去以后照顾他孩子,中间就发生了很多摩擦,他会经常跟我吐槽,所以我们就会把这些东西放在一起。
新浪娱乐:英泽是一个怎样的女性?
鹏飞:其实她也算是留守儿童。
英泽:对,我在北京出生,特别小的时候就跟我爸爸妈妈去香港,待了七年。上小学以后,我自己回北京,跟外公外婆一起生活,我爸爸妈妈还在香港,他们就会定期回来看我。还比如说一开始母亲第一天回家,她那个小英泽孩躲在被子里不好意思看她妈妈,那个就有我小时候的影子,就是我等半天我妈妈回来了,然后我就会很不好意思,不会说一下扑上去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特煽情那种。其实反而两个人之间会有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在空气中那种感觉。
新浪娱乐:我们刚刚讲的是共通点,还有一些不同的地方吗?
英泽:这就借助于体验生活,还有我跟当地每天很多的留守儿童、妇女,每天跟她们聊天,一家一家的串。因为那个地方很小,一共就几十家,我去观察他们,我也会问一些问题。慢慢地会磨出一些东西来。其实包括我跟片中演我女儿的小女孩接触,副导演会一直灌输她:你要把她想象成你自己的妈妈。所以我们两个人之间也会真的产生一些东西。就这些我觉得都是一些灵感素材。
新浪娱乐:在你看来,这些你观察当中最闪光的,或者你最希望跟人描述的场景是什么?
英泽:我觉得她们都很满足,很快乐。她们并不愿意去外面。她们很多都是在外面待了一两年,每天都会哭,想家什么的。所以这个其实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我们本来以为当地人会很向往外面的世界,更好的物质生活等等。但其实他们对现在的一切都很知足,很快乐。
新浪娱乐:很多新导演做现实题材,批判性会非常明确一些。而鹏飞导演则不会太表现观点,这种选择,是你自己的创作选择,还是跟你受到的教育系统或者入行经历有关呢?
鹏飞:有一句话对我影响很深,是我看了小津安二郎的一本书,它里边是说小津说自己“我从来不去直接描绘社会的现实,社会的问题和社会的背景,社会的环境。我是刻画好每个人物的细节,那他背后的环境就自己出来了,而不是我来告诉你这个环境是这样的。其实在历史长流中就是这样的。只不过你是通过我的人物来看到他们生活的这个环境是这样的”。
电影里,在溶洞之前都是在讲整个这个地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出现的问题什么。到溶洞之后,我就想更多的表现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一个人在大自然面前多么的渺小,人在整个历史的长流中是一瞬间,但是我们现在做了什么。我不用去批判说现在的现实太不好或者是太怎么样,我反而想退后一步来看这段时光或者这些事情。
关于导演鹏飞
新浪娱乐:能不能讲一下你从小到大受到电影影响的过程?
鹏飞:我第一次见到蔡明亮导演的时候,说要拯救香港电影。因为我小时候,改革开放没多久,然后大量的两周一成(周润发、周星驰、成龙)的香港电影进来。然后我们都会去小店去租录像带看。什么《双龙会》、《逃学威龙》或者更早的《盲侠》,反正就是很多香港电影进来。还有不多的台湾电影。所以我小时候就是跟着香港的黄金时代起来的,受到他们影响。
新浪娱乐:在家看吗?
鹏飞:反正每一家都是有一个电视,然后有一个录像机嘛,那时候还有什么卡拉ok在家唱。但是因为我跟我姥姥住在一起,我姥姥、姥爷,那时候我的舅舅他们还没结婚,所以他们都在一起。所以他们就会去租这些录像带,我也会来看。后来呢,这个是我对电影最初的一个印象。当然还有更早我小时候我妈妈他们看的《佐罗》、《列宁在1918》,还有叫什么西班牙电影。
新浪娱乐:所以选择做电影是什么时候?
鹏飞:我是到法国之后学语言第二年开始报电影学院的。其实当时我在想做电影可能非常困难,也可能根本就做不了,我是不是要选择一个更踏实一点的职业,比如说去做平面设计啊。但是后来我还是选择学电影。
新浪娱乐:后来进去了之后怎么找到说可以拍上电影?
鹏飞:我觉得是我很认真的选择我每次实习。因为我每年暑假都要去实习。所以呢,我会比如说在遇到蔡导之前我还是想去香港那边试试看。所以我就去公司投简历啊什么,当时我在一个后期公司实习,后来就是洪尚秀导演在法国拍戏,到后来就是蔡明亮导演。
新浪娱乐:跟洪尚秀的实习有什么有趣的经验吗?
鹏飞:没有太多,因为那个时候我是制片组,跟导演接触的比较少。他是去巴黎拍,韩国、法国合作。所以我是负责法国这块。韩国剧组,还都挺严肃的,然后动作很快,然后指令性非常强,有一个人下指令,就去做。
新浪娱乐:每次实习都很顺利吗?没有被人当菜鸟骂过吗?
鹏飞:当然有了,我一开始给人砌咖啡,拦路,给人准备买蛋糕啊,买果酱啊,就这些杂活。我们得准备早饭嘛。然后收的时候非常晚,开大货车,装东西,反正要做乱七八糟这些事儿,远远的看着导演在那边导戏,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新浪娱乐:你会不会觉得一直就会做比较基层的工作?
鹏飞:我当时还想不到这么多,我就是把手头的工作先做好。我在剧组中也是很勤奋吧,四处跑,是我的工作、不是我的工作我都愿意跑。当然不是我的工作,我做了别人很可能会骂我。但是我想学更多的东西,我想尽全力去做一些事情。包括跟蔡导实习期,我也一开始先是做翻译,因为那时候摄影师廖本榕老师和摄影大助,灯光师李师傅还有灯光助理他们四个从台湾过来,我开车带着他们每天上下开工收工,然后周末带他们去买菜、逛景点。还有就是现场要顾一些副导演的工作,做表啊,打印东西,现场导演有指令跑来跑去啊。因为那个时候能双语的人不多。我,还有另外两个人。所以现场导演的指令就靠我们几个去完成。
新浪娱乐:你觉得最大的牺牲或者付出是什么?
鹏飞:怎么说呢?最大的牺牲和付出就是我的全部时间都放在这上面,虽然电影不是我的,虽然我也是很小的一个角色,但是我把我所有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这上面。我们每天睡不了几个小时的觉。蔡导拍戏的时候,因为法国停车特别麻烦,他们给我一辆车,我要晚上比如11点收工,我把人送回去,然后我回来之后就没地停了,我就只能停在货运车上边。他们早上是送东西的。然后我就回去休息。第二天早上7点钟我我要开车去接,结果车就被拖走了,然后我就要去找,找完之后我要付罚款,公司也不给付。然后罚款是170欧,但是我一个月只有360欧的实习费。但是我一个月被拖走三次。
新浪娱乐:一个新导演起步就选择走国外影展的路线,这是你的经历把你往前推的,还是你很早就判断了你就应该这么走?
鹏飞:经历。命运。
英泽:制作周期刚好。
新浪娱乐:有希望自己墙外开花香到国内去吗?
鹏飞:一定要香到国内去啊。
关于制片人兼女主角英泽
新浪娱乐:英泽能讲一下你进入这个电影行业的过程吗?
英泽:我其实有一点误打误撞,也不是从小就确定这个方向。我是到了大二的时候,才决定试一试,我以前一直是想去国际组织工作,所以我本科也是学的跟电影完全没关,学的是社会政策和犯罪学。然后之前的实习经历也是在投资银行。后来我就觉得想换一种生活方式吧,而且其实我从小都喜欢写一些小故事,或者拍一些小短剧什么的。然后上中学的时候也有参加舞台表演的培训。后来机缘巧合就遇到了鹏飞和他之前的制片人,后来我就跟着他们上一个电影《地下乡》就合作了。
新浪娱乐:那时候为什么?你是对投行的生活有一些厌倦了吗?
英泽:对,尤其我上大学的时候,周围所有人都是在这个环境里,从小到大都是这个环境,一步一步地,按部就班,我挺厌倦的。正好有一个假期,我去了洛杉矶,看了好莱坞的片场。当时就觉得太酷了,我觉得应该做一点跟创意有关的东西。但是我说实话,也没有想过做演员,我一开始是想做幕后制片这种。我也在国内找过一些实习做剧组的统筹,还有制片助理这种的,一些地下的独立电影。但是后来遇到他们,《地下香》一开始也是说做制片,到后来因为找演员也挺坎坷的,特别后来导演就建议我试一下,就这么着合作起来的。
新浪娱乐:鹏飞作为导演,在片场都是怎么去启发你的?
鹏飞:当然我们不会排戏了,但是会跟小演员做一些跟剧本没有关系的小故事。就在我们的办公室,我们的酒店,找一个地。我们大家临时想一个事儿,比如说你把你这个糖要卖给她,然后你不能让她卖给你。反正就是一些小的故事让大家就自由发挥。
新浪娱乐:这个方法是你自己创造出来的还是?
鹏飞:不是,是因为我的副导演是张作骥的副导演,他从张作骥导演那里学来了一套训练孩子的方式,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就开始做很多事。比如说满地打滚啊。一开始是从很简单的事情让大家不害羞,让大家放得开。到后来开始学会表达自己的想法。最后是增加信心。
新浪娱乐:你们接下来还有什么合作的项目?
鹏飞:我之后还想回云南拍。其实我想这一年我们的经历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一部电影说不完。就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阿辉/文 宫德辉/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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