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半夜看完的《只有大海知道》故事是很简单的双主线结构,一条线围绕着留守的兰屿族少年马那卫对远在台湾打工的父亲的思念,以及父子之间的关系矛盾,另一条线则是台湾来的老师在岛上带领孩子们重新领悟到兰屿族独特的民族文化魅力,并带领学校的孩子们来到台湾表演当地的歌舞。两条主线互相交织,一条推动剧情发展,一条酝酿情绪的爆发,小演员的良好发挥和剧中人物都是兰屿当地纯素人的这些因素在很大程度上还原了兰屿的人文风貌,整个观影下来很能把人带入到影片营造的情绪中。在父子情感的刻画上,整部电影表现的也相当克制,大海和鞋子是男孩与父亲间联系的意向,两次的父子分别也没有出现刻意的煽情与过多的眼泪,而是通过“吃芋头”和“在爱河游泳”来表现男孩的失落与对兰屿的情感回归。睡醒后我整天都有些恍惚,这促使我再去回想这部片子,影片有种我不曾体会过的疼痛感,包裹着温情、希望、欢笑从那小小方方的屏幕中传递出来,直到结束后,才在你心中蔓延、绽放。在少数民族文化、父子情这两条线之下的,是我们社会现在正在经历着的阵痛传统与现代的对立影片用一种遍地都是的方法将这种对立隐藏了起来,芋头、鱼和炒饭、鸡排,渔船和飞机、铁路,丁字裤和内裤,打渔与开出租,导演仿佛生怕人们忽略这些过于平常的暗示,甚至在影片的结尾加了一句无头无脑乃至有些扣分的对话。“高雄的路有好多条”“还是兰屿好只有一条路”有人说,这种类型的片子就是希望能唤起人们对于传统文化的保护,甚至能够引起政府的重视。甚至能经常看到一些“乡土疼痛文学”,宣扬着现代人在剥离了故乡后的孤独与无垠。拜托,哪有那么矫揉造作,影片再声嘶力竭的呼喊对于现实的改变都是微乎其微的。韩国电影为人们所称道的一点是,它们敢于把社会中的阴暗面,人们在现实中选择性回避的问题明明白白地拍出来摆在大家面前,从杀人回忆到辩护人、熔炉、燃烧、寄生虫…没错,这些影片做到了,无论从影片的艺术角度还是社会意义来看都是极其杰出的。近段时间被热议的小丑,社会边缘群体与精英阶层的矛盾,人们既感叹影片的深刻意义也感叹它们如此开放宽容的影视环境。但影片的社会价值始终是为影片整体表达服务的,无论这些影片里包含的隐喻或是讽刺在人们心中留下了怎样的启迪与思考,但影片本身的娱乐属性和叙事手法的限制,决定了这些影片中的价值内核很难对人们真实的生活社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所以韩国政府不在乎影片揭露了什么,美国也不在意小丑反映的现状回到这部影片,可见的是,在现代化迈出如此大步伐的今天,这些传统的东西,无论是饮食、服饰、信仰、生活方式…都会被蚕食吞噬,而依靠制度强行保存下来的东西,可能可以留下形式,留下技能,但一个文化背后没有了人的践行,也就没有了发展,终究是如七彩的泡泡般,看似绚丽,破灭也是轻易而短暂。影片及其它文学艺术形式带来相关作品的意义,在于将这些传统的东西中美好的一面,最富有活力的一面记录了下来。它可能不是完全客观的真实,但在那个构建出来的那个小世界里,文化已经脱离了文字所能给予的框架,它不是非黑即白的历史描述、也不是对民俗苍白的文字赞美,它给了你选择的权利,给了你在那个世界中过活的“体验”。我至今仍然对贾平凹笔下的秦腔,莫言笔下的高密东北乡有着莫名的向往,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因为这些传统的文化、历史在被文字建构后给人带来的巨大想象力吧。一条本应在大海中畅游的鱼儿,当它成为了一条宠物、一具标本,它其实在某程度上已经死了,失去了活力,失去了进化的可能性,那就连生命也已逝去。孩子的视角只是为了影片更有感染力吗?通过孩子的视角去反映一些社会现象,并非少见的表现手法。《迦百农》中通过孩子的视角去看待阶级困局,难民问题,《穿条纹睡衣的男孩》通过德军军官的孩子与犹太集中营中孩子的故事去讲战争、民族的问题《少年与鹰》中关于工业化的思考《狗十三》中的教育问题《沉默的教室》中关于意识形态的思考...这些影片往往都是悲观的,马那卫最后也没能得到父亲的关爱,德军军官的儿子因穿上了集中营的衣服而错被烧死,李玩最终还是成为了“懂事”的孩子,比利驯服了鹰但也难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少年的迷茫、无力,正对上了外部世界的沉重与秩序。Childhood is measured out by sounds and smells and sights, before dark hour of reason grows.英国的桂冠诗人John Betjeman我的理解是,很多的问题当你带上了“理性”的眼光去看待时,它往往就不会那么不合理了,而那些依靠着自己的感官去丈量世界的孩子,是还没被“黑暗的理性”侵占的人。理性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一种自我防卫的机制,它帮助人们避免负面情绪给带来的伤害,让我们找回对自己的掌控感,而这种防御机制产生的方式也很直接。将你与自己最直观的感受进行隔离它将你的听觉、嗅觉、味觉等等最直观的感受剥离开来,然后给了你一把有力的武器去解决问题。放到《只有大海知道》中,问题 是马那卫缺少陪伴的成长,而理性 则是父亲挣钱养家的无奈,放到生活中,它可能是我们做出的一次次有违于本心抉择的问题 与 “可能正确”的理性。我无法对此做出是非的判断,当你的问题被各种各样披着理性的理由、话语所说服时,dark hour of reason 其实就已经在你的体内萌芽或带着成长 或带着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