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 最初的塞林格, 也许和所有青春期的孩子一样, 内心彷徨, 对世界的虚无感受至深, 于是以笔为戎, 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 然而少年作家, 又怎能抵抗来自世界的认可的诱惑? 他是这样希望他眼里的现实世界, 那个没有happy ending, 没有如愿以偿的世界被看见, 被认同; 然而他又懊恼于不被出版商接受。 这是所有想要通过表达来反抗现实的人面临的矛盾, 也是理想主义者的困境。
活着: 创作对于塞林格而言的另一重意义, 便是让他活着。 在踏上欧洲的战场前, 他的老师对他说“stay alive”, 以及鼓励他为霍尔顿创作一部小说。 这份认可与鼓励, 在塞林格的心里种下了一份执着, 一份对生的执着, 他的生命不再是自己的, 也是霍尔顿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他再次回到美国, 他的作品却遭到老师的拒绝时, 他发现他坚持的意义荡然无存, 他愤怒地扬长而去。
治愈: 被拒绝的打击和战争的后遗症折磨着他的内心, 此时的他需要疗愈自己。 他去找心理医生, 而医生只是告诉他“这不过是常见的战后症状”, 一如现实世界对每一个心理疾病患者的回复, 理性,正确,冷漠, 毫无用处。机缘巧合下他接触了印度宗教, 在冥想和对话的帮助下, 逐渐能够平息内心的躁动,逐渐有了勇气去面对战场中的一切, 以及去回忆战场前的自己-那个少年-的思绪。 如此, 他完成了他最伟大的作品, 《麦田里的守望者》。 这部作品最原始的意义, 在于疗愈了他自己。 他没有想过霍尔顿原来是很多如他一样真实的人, 他在戴着红色猎帽的狂热粉丝的围堵下, 落荒而逃, 逃至山林。
代价: 他做起了职业作家, 完成了最初那个少年的心愿。 来自父母的,出版商的,读者的认同, 无疑是一种难以拒绝的满足。 但他也很快意识到了, 这份满足是自我的满足, 代价高昂。 为了全神贯注地写作,发表, 他不得不放弃普通人的生活, 放弃做一个称职的丈夫,和一个合格的父亲。 也许某一个午夜梦回, 他这样想过, “写作自我的救赎”。 彼时, 他已经靠写作声名大噪, 他已经兑现他少年时期的理想, 他也已经借霍尔顿的“TM的”完成了对现实的反抗, 完成对自我的疗愈。 写作作为他与世界的桥梁的意义,与自我联结的意义, 都已经消失, 所以他放弃继续为此支付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