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这部电影上映于1961年,由郑君里执导。以前已经看过该导演《乌鸦与麻雀》,《一江春水向东流》作品,这部《枯木逢春》也给了我很大惊喜,尤其是在当前这个背景看这部描绘建国后防治血吸虫病的电影,引发我很多思考。
没想到豆瓣评分只有6.8,考虑到这部电影提出的问题那么重要,跨越时间直到今天依然在叩问我们、警醒我们,这样的评分对这部电影是大大低估了。
当时只道是寻常
整部电影围绕方妈妈一家展开,在建国以前他们一家因为躲避血吸虫病颠沛流离,期间方爸爸因为这个病去世了,方妈妈和儿子冬哥为了躲避国民党抓壮丁和收养的女儿苦妹走散了。建国后,苦妹成为了生产队长,和派遣到村里拖拉机站的拖拉机手冬哥再次相遇,没想到苦妹染上了血吸虫病,使得互生情愫的他们难以在一起。最后在中西医通力配合、群众群防群治下,苦妹的病治好了,她和冬哥有情人终成眷属。
苦妹和村里很多人都患上了血吸虫病,他们可以直接在村附近血防站得到救治;
他们在生病期间不用担心因为误工而被解雇的风险;
不用害怕生病花去太多钱而给家里带来太大经济负担;
不需要担心周围人的冷眼旁观,邻居帮忙照料他们的家人和孩子;
不用担心医生和医院为了赚钱而过度医疗,血防站的医生相互配合,为了他们的健康尽心尽力。
这可不是仅仅归因于当时世风良好、人际关系淳朴,而是有系统的制度保障呀。
公有制下的公共卫生医疗系统不以盈利为目的,以救人为根本,甚至这种使命具有政治意义。当苦妹被救治好以后,她感谢了主治医生刘医生,刘医生回答说不是我,是党救了你。医生被视为组织派过来的救星,他们治病救人被赋予了更崇高的意义;
村里生产有合作社,不是一户户单打独斗,丛林法则,而是集体协作,共同生产。苦妹患上病之后,她哭诉道,自己有双手,要劳动,要进入社会主义。这种状态和雇佣劳动者完全不同,她是迫切希望劳动,在患病期间力所能及为合作社编织草鞋。打工人则是希望躺平、摸鱼,劳动对他们而言是痛苦的。苦妹和其他生产者不是零和博弈的竞争关系,电影通过抢收场景展现了他们之间的劳动合作互助关系,这一经济关系是村里熟人社会之间和睦相处而非相互攀比的基础。
刘医生和罗站长之争:防治血吸虫病如何能成功
防治血吸虫病需要医学研究的支撑。刘医生是省城派下来的专家,他认为药物是消灭钉螺的唯一的最好的方式,他的研究发表在了国际期刊上,得到了国际学术界的认可。但他轻蔑民间的土方子,对中医和中医药不屑一顾,对待病人的方式是完全将其客体化。
电影中,在治疗病人的紧张过程中,他要求请假去参加学术会议,受到质疑后他义正严词为自己辩护,“我关心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更多的人”。他临走时答应为苦妹买上当地买不到的中药,谁曾想他晚上回来的时候忘记买药了,使得苦妹的治疗难以继续,甚至可能威胁到她的生命。这时,我们终于发现他心里是没有病人的。
罗站长主张防治血吸虫病也要实行群众路线,这一度遭到了刘医生的耻笑。罗站长对病人非常关心。电影有一幕对比强烈,刘医生开会忘记买药,在病人命悬一线之时,罗站长淋着雨带着药回来了,他把身上的雨披包在了药箱以防受潮,而自己淋得像个落汤鸡;罗站长对病人家属的情绪也照顾到位。方妈妈在知晓苦妹生病后,她希望采一些土方子草药来治病,在刘医生表示不屑之后,罗站长陪她聊天并将她送回了家。后来一些专家研究发现将钉螺掩埋的土房子的确是有效的,这一点也证明不加验证地完全否定土方子是多么傲慢;最后,预防血吸虫病,需要兴修水利、清理粪便,这些都需要群众的支持和参与才能高效完成。
这两个典型人物之间的争论提出了一个问题,在防治传染病过程中,我们仅依靠专家,依靠技术路线就能成功吗?
此外,不仅仅是医疗科学,还有其他的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做科研、写paper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部电影给出了很好的回答,在今天这个答案依然有效。
我们是否曾忘记了什么
电影中有很多场面都令人感动。
苦妹患病后哀求医生,求求您医治我的病,我有双手,我要劳动,我也要和别人一样进入社会主义;
村里人问罗站长,您见过他老人家嘛,他老人家说了什么。罗站长说他老人家在听了血吸虫病患病情况的汇报后,摆了摆手说睡不着;
苦妹恢复健康后对刘医生说,感谢您救了我的病,刘医生。刘医生说不,是党。
还有那些勃勃生机的人物。
电影中的冬哥那么富有健康的、阳光的魅力,苦妹在劳动的时候是那么自信轻快,普通人对未来充满了那么多期盼,日子是那么有奔头。
看完电影,窗外是一片灯火璀璨,在一路狂奔之后,我不禁在想,有一些东西我们好像已经忘记很久了。
内心颤抖着,呼唤着,虽然那些东西被无数次否认、逃避,但它们似乎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等待着后来人拂去尘埃、再现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