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福威镖局惨遭青城派灭门,《辟邪剑谱》流落江湖,门派恩怨、正邪斗争,一场血雨腥风就此拉开帷幕……
吕克·贝松的新片,《星际特工:千星之城》如果也这样讲,很有可能会是一部成功的影片。
然而,这部科幻大片的故事,虽然给了我们和《笑傲江湖》几乎一样的铺垫,但其之后的发展,却背弃了它在第一幕做出的许诺。
它莫名其妙地向后退了一步——
将灭门重新定义为误杀,而情节的方向,则收缩为英雄主人公对肇事者这一阴谋的揭示:为遮掩误杀丑闻,对幸存者展开进一步剿杀。
《辟邪剑谱》,这部电影里也有,但并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
吕克·贝松栽植了庞大纷繁的宇宙枝杈,最后开了花的只是旁枝末节。
这可能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对影片的第二、第三幕感到失望的原因。
它的前四十分钟,十分精彩;剩下的部分,味同鸡肋。
如果说,头重脚轻的情节特点,只是使这部电影背离了我们的观影习惯,尚不足以构成它的缺陷,那它真正的缺陷则在于:主要人物缺乏有力动机。
主人公,和令狐冲、任盈盈一样,是一对英雄情侣,也是灭门案的地道旁观者。
作为旁观者,这两个「星际特工」本有可能被塑造为成功的侦探类角色,然而却在大部分时间被一些与情节无关的意外所牵绊:
先是男主人公意外坠机,女主人公前去营救;接着,女主人公意外被食人生番抓走,男主人公前去营救。
两次营救努力占领了第二幕。两个主人公突然从主情节里逃跑了,既不与灭门幸存者「珍珠人」发生关联,也将他们的上司——那个灭门案肇事者——遗忘了。
只是在电影接近结束时,他们才明白了他们的侦探任务;也是在同一时刻,他们一下子就从珍珠人口中得知了要揭示的秘密。
除了欠缺动机之外,他们甚至也没表现出一丁点令人欣喜的特点,戴恩·德哈恩和卡拉·迪瓦伊,仿佛从校园片里空降到这个科幻世界,并带着校园片里一贯的乏味面孔。
事实上,那位策划了阴谋的上司也不可能对他们施加影响,因为他在第二幕刚开始时就被珍珠人抓走了。
他倒是有动机,但他的动机和他一样,一直在珍珠人的基地里面昏睡,没有办法督促他施展阴谋。
至于珍珠人,虽然占据了灭门漩涡的中心,在电影里面却只像幽灵一般闪现。令狐冲和任盈盈的璀璨光芒,遮蔽了林平之的星星之火。
灭门案的双方当事人藏起来了,于是吃瓜群众就只能自己玩耍。第二幕的大篇幅跑题,是为了填充电影时间的无奈之举。
就情节结构和人物塑造来说,《星际特工》无疑是一部失败作,这也符合我们对现在的吕克·贝松的预期。
但,它还是有不少地方令我们耳目一新。从这部电影里裁剪出的一些断简残章,其魅力远超当下很多的科幻、奇幻电影。
科幻片的迷人之处,不在于情节,也不在于人性表达,偶尔,会有一些形而上的迷思令我们眩晕,但最重要的,是在于创造出一个不可能却令人信服的世界。
说白了,就是提供奇观。
《2001:太空漫游》最令人念念不忘的,是瓦格纳的歌剧声中,一条在宇宙中缓慢漂浮的太空飞船。
《星际特工》以同样的方式让它的空间站「千星之城」亮相,不同的是,瓦格纳换成大卫·鲍伊,结果,一样富有诗性,一样优雅。
这是体现一位作者的个性的一刻,在这个时刻,你在想,吕克·贝松在用他的听歌经验、他对宇宙的想象与你交流。
选对音乐,大部分科幻片都做不到这点。
紧接着,是珍珠人的出场。他们的外形、动作、生活方式乃至他们所在的那片土地,无一不给我们一种惊讶的喜悦——尽管,我们能从这个王国辨出非洲部落的影子。
然后便到了铺垫戏里面的小高潮。一个多维的、聚集了全宇宙各种族的星际旅游大都市,通过主人公的夺宝行动,得到生动、可信的展现。
片首的四十分钟,一改往日我对吕克·贝松的印象:「就《这个杀手不太冷》还可以」。他是商业导演中用视听落实想象的高手,同时还保留了一些鲜见于商业导演的个性。
跑题,可能也是他的个性所在。
如果对情节连贯性不做要求,我觉得,两场跑题的营救戏里也有一些有趣的时刻。比如,一家星际妓院、蕾哈娜的变装钢管舞、食人生番用蝴蝶垂钓人类和「午餐」如模特一般走向生番王的口中。
也许,吕克·贝松不惜跑题,正是因为他忍不住要展现他的上述恶趣味。这可以看做他的可爱之处。
片尾,这位导演将电影题献给他的父亲。我们知道,他献出的不是一个平庸的故事,而应该是那家星际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