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一部歌颂母爱伟大的煽情片,影像所呈现的罗长姐一家的现实,让人感到更多无助与窒息。导演拍的猪的镜头,也正好拼凑出猪从出生长大到死的一生。猪的一生从一开始就被规划好了,像生产线上的机器一样活着,被喂养、被打疫苗,剥离了野性和自由,甚至在生育方面也是科学配种受精,由不得原始兽欲的交配,当然了,猪最后都没能逃脱被宰杀的命运。片中人的处境比起猪来又能好多少呢?
精神失常的祁才政被关在栅栏里被规训,过着与牲口无异的生活。而祁才政的“疯”也是让人细思恐极的:比方说,纪录片一开始交代了他的攻击性行为是因为脑膜炎造成失忆而不认识人,然而当一位战友来来探望他、指着照片上的战友一个个讲给他认时,他却能记得,那么他是真的失忆认不出亲人吗?如果还记得亲人的话为什么要暴力相向?片中战友还提到,他是十来岁时当的兵,一个中学生还是心智发展还不够成熟的年纪,那么小祁当年的从军记究竟发生了什么?再比如,他不停掌嘴、唱红歌、亲吻木头等种种行为,不禁让人想问,他在部队中究竟经历了什么?是什么导致了他的“疯”?又是什么能让他“疯”了之后还保留着刻骨铭心的记忆?也许是素材不够,也许是有意剪辑,这些都在片中被交代得很模糊,我们已很难拼凑出祁才政是、或者曾经是怎样一个人。
罗长姐的一生似乎是为了别人而活着,为了子女,为了“不给国家添麻烦”。但是这位道德模范在困顿的一生中默默吃苦、默默付出,又让我感到心酸,她对祁才政三四十年无微不至的照顾自然是伟大的,可我们这个时代还需要更多这样的“工具人”“圣人”吗?
罗长姐的孙媳妇在我眼中又是最可怜的一个人,她只是一个嫁进来又成了寡妇的女人,她与二叔之间又没有罗长姐和祁才政那种母子情深的亲情纽带,二叔对于她也不是直系亲属。所谓的“天下娘心”的爱的传承在我看来更多的是一种农村和大家庭的道德绑架,加上罗长姐现在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全国道德模范,这位孙媳妇来照顾祁才政会变成符合大众期待的一种道德选择,可是她自己的一生也就这么在大家庭的困境里被牺牲了(某种程度上看,这部纪录片的公映可能也放大了这位孙媳妇的道德困境。话说这部片还拿了金马奖提名,想来对岸版丁璇、“人气叫兽”欧丽娟又可以拿来当“礼教”“女德”教材了罢???)。当我看着影像中她对着镜子梳头的一幕,我就想到了红楼梦里的李纨,不知道镜子里那双眼里闪烁的生命之光会不会熄灭,最终活得和李纨一样如槁木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