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些时候,看了15年的电影《海洋深处》。电影改编自大名鼎鼎的小说《白鲸》,令人闻风丧胆的莫比迪克,讲述了捕鲸船“埃塞克斯号”出远洋捕鲸,最终葬身白鲸的故事。电影声、画、整体风格和演员表现都可圈可点,我却不喜欢。霍桑对《白鲸》的评价是“媲美荷马史诗,堪称美国的英雄史诗”。而导演却远没有梅尔维尔的格局与胆识,将一个英雄史诗弱化成了有关冒险、挑战、生存及人与自然的故事,完全摒弃了英雄史诗最核心的灵魂。
当我们谈论英雄史诗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
依己之见,英雄史诗,并非一个偏意副词,对于一个英雄史诗而言,英雄,和史诗同等重要。人类最初的英雄史诗,来源于古希腊,一个人类的青铜时代。荷马曾对英雄史诗作出过描述“带着青铜矛的刺伤战死沙场,是一位年轻人最恰当的归宿。牺牲让他的一切都充满荣光。”成为英雄,需走向战场,而成就史诗,则需走向英雄的归宿。
英语中“Hero”一次,源自希腊语,最初特指赫拉克勒斯,以神之子的身份,完成十二壮举,最终壮烈在火葬中燃烧殆尽。斯认为,英雄应与凡人不同的。英雄的成为,必须与凡人不同,英雄需有英雄的出身,或生而为半神,或生于预言,或生于传说。如同其传奇出生,英雄一生的使命也是出生时的定格,赫拉克勒斯生就注定会身亡化神,哥伦多注定会被贝奥武夫所杀,而贝奥武夫也注定会与巨龙共赴死亡。英雄的一生,注定将会是史诗,是一种自证式的预言,有着出生即走向死亡的归宿感,有着伴随着血与火和传颂的仪式感。
英雄史诗的成就中,是一系列的相辅相成。英雄的壮举与毁灭相辅相成,十二伟业的建立也就标志着英雄黄昏的降临;英雄的光辉与黑暗相辅相成,英雄会为众生的福祉义无反顾,也会为一己之私发起战争,使生灵涂炭;史诗的未知与已知相辅相成,女巫可以预言列奥尼达的死亡,也可以看不清战争的重点,也有更重要的,时势与英雄本人的相辅相成,英雄的挑战是独一无二,挑战的完成意味着后无来者,而挑战的存在意味着前无古人。
当英雄演绎史诗,英雄在演绎什么?
英雄史诗中的英雄,有别于现实意义中英雄的关键,在于其英雄的个人意志和使命感。英雄的举动,动力根源并非是受迫他人,或来自于命令,完全是一种个人意志的体现,完全是一种自我的展现。这种个人意志和使命感,充斥着英雄的个人气质,散发着英雄的对自身极其强烈的自豪感,自信力。
这种强烈的自信力和自豪感,让英雄获得一往无前的决心,获得百折不屈的意志。这种意志在英雄的身上,百倍使其更具力量,攀登未有人登上的山峰,遥跨无际无垠的大洋,向永恒宣战,向禁忌宣战,向无止境的力量宣战。这种目中无一的自傲和不拖泥带水的决断,是英雄区别于世间凡人的精神气概。而在过程中,自内而发的源源不绝的自信,带动的是源源不断的力量,使英雄经历自身的淬炼,从而成就一番史诗。
《白鲸》中的亚哈船长,即是这种英雄史诗的完美展现。他捕鲸的初衷,从不是更多的鲸油或更高的利润,而是一条有一条更大的鲸,是捕鲸这一极具艺术性的行为本身,是无止境的更大的挑战,是与一条传说中的鲸共同灭亡的归宿。
他的一切都是为这一最后的英雄壮举而塑造,一个以色列君王的名字,婴儿时期母亲的预言,早年传奇般的游历,可憎又可怖的相貌,以及钢铁般的雄心和冷酷的性格。最后的时刻,亚哈面对疯狂的莫比迪克时,之前所聚集的全部能量便释放出来,用怒骂天空的愤怒,扼住命运的力量,渴望决斗的狂热以及拥抱命运的激情,刺向巨鲸吞噬小船的大口,刺向巨鲸扇碎甲板的巨尾。最终在英雄的战斗后,与巨鲸一同消失在漩涡里。
当我们传颂英雄史诗时,我们在传颂什么?
英雄史诗中,另一个重要的,却无关英雄的部分,是旁人的见证,是后人的传颂。每一个英雄史诗,都有见证者、记录者,和无数津津乐道英雄史诗的后人。英雄史诗是真实存在的吗?部落内是否真的有猛士杀死危害一方的公牛?国家是否真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国王及其军队?太平洋的身处是否真的有令人闻风丧胆的巨鲸,楠塔基特是否真的有一条腿的亚哈船长?大概率,是没有的。这些史诗大多来自于类似经历亲历者的口头演绎,来自于作家的艺术加工,来自于每个人相信它存在的意愿。
每一个民族都有一个相似的英雄史诗,他们的经历或许不同,却彼此相似,有着类似的开头与结尾,足够典型,典型到不会再有另一个与之相同的故事,足够虚幻,虚幻到每个人看其都是不渴望亦不可及。对于一个民族而言,英雄史诗就是整个民族作为整体的拟人,是一个民族对其自身命运的预言,是一个民族对其历史的艺术化概括,更是一个民族凝聚力,自豪感及其民族精神的来源所在。
具象而言,永恒的敌人是对不可知力量的长久恐惧,英雄的诞生和预言是对自身的期待,英雄的视死如归是对信仰的忠诚,英雄的光辉和黑暗是对自身民族价值观和现状的展现,。
而英雄史诗,如同图腾一样,对于一个民族而言,不必多,一个,也就够了。
——2017/11/30 2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