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东京奥运会延期举办,新冠疫情笼罩全世界,新增病例的数字在电视上滚动着。
通过二十余年的摸爬滚打,此时的你,已经46岁,也做到了管理层。你想约下属出去喝一杯,下属婉拒,非常时期,不太方便,而且他想多学点技能。
2020年,那个等了你9年的未婚妻,最终没能等来一场婚礼一纸契约,她夺门而去,分手的书滚落了一地,一张来自1995年的明信片,映入你的眼前,那是你的初恋,那个年代,没有互联网,你们通过笔友相识。
2015年,你41岁,公司庆祝年会上,你认识了已经拍了6张DVD的性工作者,你们去豪华酒店开房,东京塔霓虹璀璨,她想拍照分享到Facebook上,却发现灯光熄灭了。
2011年,相约和未来的丈母娘见面,你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不断有上司的电话,最终饭局不了了之,你来不及安慰女友。
2008年,34岁的你收到了同事的offer,他已经辞职单干了。
2000年,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酒吧里,26岁的你在自动贩售机前结识了自称是“多国混血,会说英语韩语中文”的陌生女子,你去她的公寓,在瑟瑟寒风中等她服务完客人之后,上去度过了还算美好的一夜。(后来,因为从事情色交易,这段149最终人去楼空)
1999年,你和初恋分手了。世纪预言的地球毁灭失效了。在那个涩谷的分岔路口,在那个5800一晚的廉价爱情旅馆,在那个闪烁着宇宙星辰壁纸的房间,你们没有争吵,在凌晨的道别中从此天涯各路人。前一晚,她事后抽了一支烟,说:结婚这个事真无聊。
1998年,你收到了女友从印度寄来的明信片,电视上那个曾经在你骑摩托滑倒受伤伸出援手的陌生人被捕了。和很多外卖员一样,摔倒受伤的第一时间,你想的不是去医院,是完成工作上的使命。
1997年,你接到女友bb传呼机的邀约,去自驾游。斥巨资买了一件衬衫,却跟别人撞衫了。香织说,我们穿的衣服都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洋过海来到了我的身上,就像此刻日本的地下铁把人送到了世界各地。
1996年,你工作没多久,每天累死累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香织安慰你说,你写小说吧,像那个睡了一夜写出伟大作品的人一样,他毕生都在做着帮别人转化文字这样枯燥无味的工作。
1995年,你终于脱离了烘焙店的流水线工作,同事庆祝:恭喜你“出狱”了,那些流水线的工作,有很多亚非拉的外籍劳工。你通过笔友认识了初恋,她说,你别嫌弃我丑。你们有着同样喜欢的音乐人,从相识到相恋,一切都很普通。
2020年,昔日的工友饭店倒闭,他摸着你质地优良的大衣,心里五味杂陈,你们倒在空荡荡的东京街头的垃圾堆里。
平成年间的一切,经济泡沫金融海啸大地震福岛核事故以及今天的疫情,每个工薪族都在困顿中求生,在苦闷里挣扎,纵观近些年的日本电影,颓丧俨然已经成为主流的气质,也催生了是枝裕和滨口龙介这样的世界级导演。从《小森林》在国内的受人推崇,到李子柒的“文化”输出,在某种程度上,东亚民族找到了情绪宣泄的共识和出口。工业文明给我们带来了太多美好的体验,带来了现代化的便利的生活方式,顶级主播的直播间里,有太多琳琅满目的商品刺激着荷尔蒙,那些日进斗金的数据背后,是普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想象的数字。而东亚这个民族,放眼世界都是最聪慧的,规矩、温顺、勤劳,但却是活得最累的。那些月薪5000的打工人,每天花费数小时挤地铁通勤,每天追着自己的idol,每天在直播打榜的狂欢和消遣里供养着层出不穷的网红,他们在一线城市的别墅,都是你在三线城市的996的尽职尽责来完成的。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花束般的恋爱”,谁不是普普通通过完此生,谁不是在指尖上滑的短视频里,仰望着5分钟看完的宇宙星辰,然后在恼火的闹铃声中,睡眼惺忪的爬起来涌入人流继续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