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小易)
我看剧从不快进,也不用倍速播放。《蓬莱间》35集,不算片头片尾,每集40分钟左右,花了3天多,连着看完。这不是因为我多么有始有终,看个头,就必须追到尾,而是它能不断地提供一些暖意与愉悦,看这剧的时光,快得没有时间感,“就好像你和我跳过的那支舞啊”。
设定蛮飞,飞到了银河之外。有个遥远的星球,叫蓬莱,蓬莱之舟滞留地球,蓬莱人与人类发生了交集。时间,跨越数千年,自然地,可囊括民国风、古风、当代等不同画风。
人物分三类,天兵、灵物和普通人。天兵的籍贯属蓬莱,灵物是由有执念的人类碰到蓬莱神物所变,天兵捉灵物,回收蓬莱之力,可以说,灵物是天兵的“通缉犯”。男主白起,高冷,霸道总裁范儿,他外冷内热,是灵物医生,为灵物解除执念困扰。谈恋爱时,他看破红尘的样子,让他一度像个有代际之隔的“爹系男友”。女主林夏,都市姑娘,少女感足,可可爱爱。她的职业是龙套演员,剧中的一些段子,比如都影视寒冬了,还挑什么活儿啊,拍贾导的戏可直奔戛纳,很有趣,让人忍俊不禁。女主与男主,一热一冷,他们的关系变化、化学反应,自然是焦点,而灵物医生与所有人都可能打交道,串起了各种角色的关联。
一开始是单元故事形式,几集一个案件,灵物医生像侦探,破解灵物的执念,让灵物放下执念,重新生活。有悬疑,有情感线,有各种接地气或脑洞大开的段子,这么拍几十集,拍到剧终,没什么不可以,但《蓬莱间》从第17集起,便集中在主线上,详细铺开世界观,逐步解决所有疑点,细致讲起女主男主兜兜转转的爱情,以及其他角色的情感、下落。
设定与形式构成的框架,灵活自由,且没因此显得混乱、顾此失彼。想象力丰富,不设边界,却也收放自如。无拘无束的糅合、创作,容易生成新鲜感,但往往有个代价,需要花大量篇幅来搞定陌生造就的代入感问题,《蓬莱间》没有陷入这个麻烦,它仿若浑然天成,娓娓道来即可,代入感与新鲜感并存。一部分应归功于原著的基底,更主要的,还是在影视化的过程中,剧集主创对整体世界观、角色性格和叙事节奏的把握。
无论什么形式,什么故事,都要有牢靠的情感打底。形式是影视剧的外表,徒有新鲜的形式是不行的,没有情感的剧,就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这剧呢,在意形式,更在意情感。
单元故事「黄金屋」这一趴,紫弦与项伯言不是同一阶级,旧时讲究门当户对,他们之间的爱,按当时的社会观念来看,起初就不合理。更大的障碍,是他们的性格,互相对彼此的误会。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他们有不止一次的相遇机会,却没把爱说出口。世事多变,身份转换,爱被藏在心里,压抑为次要事物,赚钱升为第一追求,成为执念,以为有了钱才会拥有爱。这故事告诉我们,爱Ta,就说出来吧。当下消费主义席卷一切,谈恋爱结婚,现实一点,考虑物质因素,当然可以理解,但钱未必是第一要素,也不该是最紧要的决定因素。爱,才是爱情的首要条件,把爱说出来,才是通往爱情的头号大事。
「不相离」中,穆媄容貌被毁,被丈夫抛弃,于是,她以为所有人都会嫌弃她的颜。她与阿秀相依为命,却在他跟前藏匿真容。阿秀其实能看到她的样子,但穆媄如此在意,他害怕破坏他们的亲情,便不挑明,一直假装不知道。道理提炼出来挺简单,颜值并不是唯一的评判标准,而这个故事,拍得百转千回,让人唏嘘感慨。
几个故事看下来,包括主线,我们会发现,每个故事,再离奇,再曲折,再匪夷所思,最终的核,还是爱恨情仇。《蓬莱间》的主轴没偏,原著作者路寒操刀剧本改编,保证了情感为轴的表达。事实上,所有好一点的虚构作品,不管是回到历史,还是飞向太空,都竭力摆脱表达时空的束缚,努力超越此地此时的局限,但所有时空,所有人物,其实都是我们的所处之地,我们自身的镜像。就像这剧中的灵物,天兵,也是人类的异化或极端版本。
整剧的所有设定中,最妙的,便是与情感紧密相关的“执念”。过度的贪念、偏执、欲望,让一些人变成了灵物。高度理性的天兵,一旦有了情感,就可能转化为人。呆木的杨戬,在了解、接纳情感的那刻,就变成了“人”。白起虽是灵物医生,但医者有时难以自医,在治愈其他灵物的过程中,在他与林夏的交往中,他也在更深地了解自己。
深刻的情感,构成了深刻的连接,阴差阳错的误会或无法弥补的过错,衍生了执念。了解他人的执念,正视自己的执念,也是深入一个人(两个人)的情感深处。这剧呈现了情感的不同面向,不同价值观的碰撞。情感、主题不乏深度,但手法轻松欢快,落点温暖。
情感催生关系,关系催生CP。不同的关系,催生不同的CP。白起作为老板,阿离作为跟班,他们是工作拍档。白起与林夏,杨戬与笑笑,则是负责撒糖、增加甜度的主要CP。
一对CP,要讨人喜欢,首先得有讨人喜欢的演员。《蓬莱间》的选角不错,比如演白起的白宇,演林夏的郑湫泓,都非常恰当,还与角色匹配度高。这是外在。再进一步,角色与角色所承载的故事,得讨人喜欢。不能硬搭,乱撒糖也不行,这剧挺会,一路小撒,高甜时刻如接吻,就比较节制,到第16集才第一次出现。白起若一路高冷到底,也会乏味,酷感递减,直至无趣,但另一人格“黑起”的出现,深化了他的血肉。林夏也不是单调的可爱,由始至终,她在成长。归根到底,是人物、故事与情感赋予了CP的内在魅力,让CP可以奏效,有吸引力。
国产剧还有不小空间可以进步,有许多创意有待挖掘,像《蓬莱间》这样敢于尝试的剧,正是当下影视业所需要的。戏外,2020年这个冬春之交,也需要这种散发着暖意的疗愈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