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电影要讲好故事,好票房要选好时间。
好电影未必能换来好票房,但在当下资本说话的电影圈,好票房却等同于“好电影”。
因为,不管黑猫白猫,逮到老鼠就是好猫。至少在投资人眼中是这样。
《健忘村》有个好故事,但因为没有选对时间,勉强过千万的票房在动辄五亿起步的大片时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零头收入,注定成为贺岁票房炮灰的它,成为2017年电影营销失败案例的第一课。
先说故事。
县里的土豪曾志伟看上了拥有龙脉的健忘村,企图通过一包炸药、两封信、三只鸽子来实现他的皇帝梦。炸药用来栽赃,信件用来构陷,鸽子用来通讯,计划看似完美,用他的话说“像做好事一样去做坏事”,才是具有乐趣和挑战的。
但实际上曾志伟做了件傻事,因为他选中做这个事情的人是个傻子。不识字加不识数的计划执行人,是这件看上去很美的行动中的唯一瑕疵。
傻子很性福。村子里唯一算得上美女的舒淇,是他的老婆。不过考虑到舒淇脚上的铁镣,两者的关系更像是禁室培欲。
傻子也不幸福。一顿饭的功夫,他就化为一具尸体。死相难看,黑如焦炭。
死人,对于这个人头不过百的小村子来说本应该是一件大事。
但因为关于火车过境的传闻,导致修不修车站的这一和平讨论突然演变为利益撕逼。死人,反倒成了小事。
正是这种颠倒逻辑的反差,打开了《健忘村》荒诞设定和黑色幽默的盒子,天马行空般的构想一泻千里,为整部电影奠定了魔幻现实主义的基调和底色。
王千源的宝器“忘忧”就是魔幻。作为云游四方的神棍,他的到来如同不和谐的插曲打破了健忘村的主旋律。本以为来到民风淳朴世外桃源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健忘村看似不起眼的浊酒,居然两杯下肚就应声倒地,远胜“三碗不过岗”的景阳冈村头烧,仅次于摆渡人中的一杯醉“see you tomorrow”。
五花大绑醒来的王千源,虽然发现自己失去宝器,却因为舒淇上吊自尽的一出好戏,揭开了健忘村不为人知的暗黑一面。
说是一面,其实是千人千面。
看似一心为村民谋福祉的村长其实是空手套白狼的高手,能早于互联网时代一百多年想出众筹火车站的方案,堪称商业奇才。
而救死扶伤的医生,当隔壁老王偷情泡妞有勇气,却没有和姘头携手私奔的决心。
那包药效强过含笑半步癫的猛药,就在懦弱和犹豫间,以毒死一只鸡和一个人的代价成为整部电影剧情的导火索。
这些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让王千源握住了整座村子的把柄。在他半真半假的蛊惑煽动下,成功忽悠村中绝大多数人进行了一场集体“洗脑”。
忘记忧愁的代价是忘记自己。
对于健忘村的村民来说,每一天醒来都是全新且空白的新生活。舒淇忘记了措手杀人也忘记了初恋。在王千源的掌控中,肉身成为傀儡,思想成为白纸,健忘村沦为乡村“西部世界”。
借由这种有意或者无意的模仿,《健忘村》背后反讽的解读也多出来一种另外的视角。
除了王千源,更令人惊喜的是电影中喜欢送信,也喜欢给人送终的村妇杀手“一片云”。这个因为“穿民国服不好看”而选择继续身着大清邮差制服的矮胖妇女,其高反差的表演令人捧腹,连她杀伐果决的屠戮也在歪歪扭扭的骑行中也变得笑点颇丰。
一直没有提及的另一主角张孝全,在拯救全村的行动中终于发挥了正能量。号称“神拳小江南”的猛男克服心理障碍为爱和守护而暴走,玉米粉大战的慢放动作戏,一改“忘忧”模式下黑白默片的无厘头风格,让《健忘村》居然有了点大片的感觉。
可以说,抛开牵强或者观众根本不在乎的所谓隐喻。整部《健忘村》从故事到人物,描述最贴切的一个词就是:蠢萌。
然而和蠢萌的好故事相比,《健忘村》在发行上映的时间选择上只能用“蠢”来形容。
2017年大年初一贺岁档竞争之惨烈,可谓前无古人。周星驰携徐克强强联合的《西游伏妖》、韩寒联手票房观众邓超的《乘风破浪》、成龙情怀分爆棚的《功夫瑜伽》、王宝强同情票助攻的《大闹天竺》,以及没有给家长留出任何选择余地的《熊出没》,其中的每一部都可以(现在已经)全方位碾压这部卖相最差的《健忘村》。
尤其是在二三线城市普遍一个影院只有七八个厅的现实面前,导演的政治倾向从来不是观众用脚投票的理由之一。一个萝卜一个坑,谁多一块屏幕就意味着两倍于竞争对手的票房,影院经理自然不会把宝贵的资源拿出来,让给这部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健忘村》。
《健忘村》大年三十前两天匆忙提档(提前上映),但这时候亡羊补牢已经改变不了它即将(已经)成为炮灰的命运。
或许,有时候一部电影的名字或许比故事和时间还重要。
《健忘村》一语成谶,在合家欢喜剧的大包围下,它还没来得及呐喊,观众们早已将它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