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战争给我留下的印象是叶志超一溃千里逃回国内,北洋海军饮恨大东沟海战和在刘公岛的末路,尤其是在已知战争结果的情况下,认为清军兵备松弛,怯弱避战,面对日军一触即溃,“大清要完”。
但片子里讲解的清军(基本上是淮军)将士们在战场上却作战勇猛。 平壤战役中盛军将领左宝贵在前线亲自指挥,不可不谓英勇; 大东沟海战中致远舰管带邓世昌为护卫已经中弹着火的定远号而拼死冲杀,不可不谓决绝; 凤凰城外永山和寿山两位将领在遭遇日军夜袭时仍然镇定抵抗,不可不谓顽强; 金旅之战中总兵徐邦道在兵力劣势情况下仍然主动伏击日军,不可不谓坚定; 牛庄防守战中清军在装备劣势情况下退入大院进行巷战,不可不谓勇敢;刘公岛之战中戴宗骞在只有一个营的部队时仍然要求坚守北帮炮台,不可不谓壮烈。
这一方面改变了我对洋务运动时期清军精锐淮军“兵油子”的印象,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思考勇气可嘉的精锐清军为什么会败在日军手上?
片子取名《微观战场·甲午战争》,立足点在于战场细节,讲解“战场细节如何影响结局”。虽然军事道具有点山寨,但还是挺适合我这个军事外行的。
清军士兵服饰过于鲜艳,容易被敌方发现,而且携带的冗余太多,经常发出声响,也不利于隐藏。但在冬季作战时,保暖性更强。步枪基本使用先进的后膛式步枪,部分军队使用抬枪,后者适合近距离作战。
日军士兵军服则简洁紧实,利于作战,颜色几乎纯黑,便于隐藏。不过保暖性弱,冬季作战中不耐冻,士兵多有冻伤。步枪上统一使用自产的后膛式步枪。
战争中清军主力为淮军,兵力人数相对不足,后期虽然招募了大量兵员,但几乎没有进行军事训练就被派往前线。而且部分将领缺乏军事教育,例如凤凰城之战中的永山和寿山两位将领出身宫廷侍卫,没有指挥经验。
日军则维持着常备军训练,将领们军事指挥经验丰富,普通士兵的文化素质平均水平也高于清军普通士兵。
清军士兵随身携带生米,必须回营开锅做饭,无法在阵地上连续作战,并且其后勤补给只能由其隶属的地方提供,补给线漫长,例如正定镇的军队后勤来自1000多公里外的河北正定。随军只有几个中医,士兵受伤后很难得到救治。
日军士兵采用易食用的干粮,在战场上可以持续作战,并且统一调配后勤补给。随军有军医和战地医院,受伤后能得到及时治疗。
清军骑兵部队养的是蒙古马,虽然速度慢,但耐力强,适合冬季和山区作战,因此在凤凰城之战中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才能在山区运动战中拖垮日军。清军火炮为熟铁钢芯炮,炮弹为实心弹,威力较小,并且数量少,需要时常移动火炮以压制日军进攻。
日军骑兵部队用的军马速度快,但不耐寒,冬季作战和山区作战时无法追击清军部队。日军火炮为榴霰弹,在空中炸裂大量钢珠,对步兵杀伤力大【清军对此针对的方法是在堑壕上方撒土】,并且作战时火炮数量都多于清军。
北洋海军吨位上不弱于日本海军,并且有定远和镇远两艘7000吨级铁甲舰作为中流砥柱,扛着日军火炮轰击而屹立不倒。海军火炮主力为305mm巨炮,理论射速为5分钟一发,实际上可能十分钟才能发射一次。弹药近十年没有更新,主要使用黑火药,燃烧时间短,威力小,因此即使命中也无法造成致命打击。舰队为了保持阵形,不得不将就老式舰船的低航速。
日本海军中缺少巨型铁甲舰,其优势在于阿姆斯特朗速射炮,40秒一发炮弹。同时因为大部分为新式舰船,航速明显快于北洋海军,方便保持队形和迂回包抄。弹药使用的是下濑火药,燃烧时间长,杀伤力更强,因此才能重创并击沉多艘北洋舰船。
战术上,步兵作战已经进入后膛式步枪时代,清军仍然采用密集队列战术,一轮发射后要等待浓烟散去才能再次开火。而日军已经采用了散兵阵,更能发挥后膛式步枪的威力。火炮使用上,清军数量少,并且分散使用,导致杀伤力不足。而日军则集中使用火炮,杀伤力明显高于清军。
战略上,清军没有统一的指挥系统,经常是几个平级的军事将领参加战役,谁也不服谁,例如旅顺保卫战中,只能按资历勉强推选出一个名义领导;海城防守战中,几路清军本应统一行动,但各路情况不一,没能完成反攻;刘公岛之战中北洋海军无法指挥陆军将领拆毁对舰船有威胁的陆上炮台。日军由参谋本部统一指挥,虽然陆海军之间有间隙,但在登陆战中陆海军还是能完成协同作战。因此,一方是各自为战,一方是统一指挥,导致战场上经常出现日军兵力明显优于清军的现象,例如金州大道伏击战中总兵徐邦道只能征调3000人的拱卫军去抵抗25000人日本第二军,荣成湾登陆战中戴宗骞指挥5000人分散防守去抵挡日本第二军。
清军电报电话线经常被切断,导致各部之间情报交流不畅。虽然抓获了一些日本间谍,但在情报搜集上明显弱于日军。日军在战前已经派遣了大量间谍进入中国去搜集军事情报,如平壤之战利用地理情报迂回绕道攻占牡丹台制高点,才能一天之内拿下平壤;刘公岛之战中事先侦察到荣成湾的水位地理情报,才能顺利完成登陆。
因此,在诸多军事细节层面上,传统的清军面对是的是已经完成近代化升级的日军,即使再有勇气也很难取胜。
再一细想,历次晚清与列强发生军事冲突时,清军将士并不都如影视作品中那样望风而逃,每每都涌现出誓死抵抗或者自杀殉国的民族英雄,只可惜他们的牺牲并没有换来国家民族的彻底觉醒。就像中国海关总税务司赫德所言,
恐怕中国今日离真正的改革还很远。这个硕大无比的巨人有时忽然跳起,哈欠伸腰,我们以为他醒了,准备看他做一番伟大事业,但是过了一阵,却看见他又坐了下来,喝一口茶,燃起烟袋,打个哈欠,又朦胧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