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的人生,身不由己。他是旗人的后代,他是,他爱人是,他师傅是,旗人尊贵的过去给了他们无需操心生计玩弄字画艺术的机会,“高皇帝的子孙”尤其钟情于高雅的艺术。启功虽出身平民,但家族也有工于书画的长辈,打小就浸染在艺术氛围里,在那朦胧的白纸一般的童蒙期,在爷爷叔伯的亲切教导里,对字画开了窍门,通了天眼,方寸之间腾挪天地,“就爱画画儿,天天画。”
那艺术,不独是贵族家的嗜好。在那叫叫嚷嚷的红卫兵小鬼群里,当着老头子启功临摹大字报的面,也静了下来,围拢在一起,啧啧称奇,仿佛那一刻革命的时代使命忘记了,鸡血消失了,统统成了好学生。小鬼头子小刘假装批判启功,趁夜里却偷偷撕下一张张大字报体书法,在煤油灯下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剪下,糊在一起,用油纸蒙上,一笔一划地临摹。红卫兵成了醉心书法的文艺青年。在那牛鬼蛇神的年代里,启功竟凭一撇一捺的书法,不费唇舌,无形中熏陶了人心,培养了文艺青年,带来了一方净土,艺术的魅力何其大哉!
也正是在这造化的艺术魅力下,陋室里,执手终老的妻子终其一生为其收藏书法字纸,舍不得扔掉一个纸头。不懂文化的发妻,姐姐,恰恰成了启功的知音和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