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儿〉和类型片明星之于类型片前两天大师的朋友圈分享了一篇《自笑平生气凌云:张彻武侠电影四十年回顾》,怀念张彻生平,都是电影和电影人的往事,写得扬扬洒洒,看完有些慨叹,由当年事及现在事:我泱泱大国尽是靡靡之音。以前,比起胡金铨来,我本不大喜欢张彻的电影。当晚兴起,就开始重温张彻的电影。《独臂刀》、《新独臂刀》,悠悠然然又乱看了邵氏老片《乾隆皇帝君臣斗》、《多情剑客无情剑》,又转回张彻的《上海滩十三太保》(此片是个“神作”,绝对的“神作”)。。。。姜大卫是我喜欢的明星,搜索中就找到了这部《游侠儿》。姜大卫在《铁手无情》、《插翅虎》中做了两次第二男主角后,终于等来了他第一部正式担任男主角、由倪匡为其量身打造的这部《游侠儿》。尤其人物塑造的水准之高,姜大卫的游侠儿形象之活灵活现,令我眼前一亮。倪匡笔下的这个游侠儿没出处,骑个马就出来了,跟众多江湖儿女一样,一马一人闯荡江湖,并给了这个人物“五项全能”般的神气、要什么有什么,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可以“全垒打”,武艺超群,还善赌,给他无限自由的行为和无限自由的空间,并在“游侠儿”身上注入曹植李白诗中才有的“自由之魂”。总之,完美无瑕,着浪漫想象色彩。有些古装片,比方陈凯歌的《刺秦》、芦苇的《西夏路迢迢》试图高度还原历史经验,而不顾当代人对历史的想象和当代经验,尤其在人物方面,可以做到情感认同却无法投射。商业类型电影,要求其人物一定要有观众的情感认同和投射,英雄片更是如此,并符合甚至迎合当代人的审美和性格想象。这也许是所谓艺术和商业的分野。倪匡写游侠儿完全在游侠儿当个现代人在写,这个灵动有趣的人物像“穿越”进了那个时空。这个自由人的思维完全是个现代人,不受遮拦。大河决堤,他对灾民讲你们为什么非要住在大河下,之前全搬了不就没这档事了,这完全是现代人的直观想象,农耕时代的人以地为生,家族以地而居,认祖归宗根深蒂固。林中逗笑女主角江灵儿一段,更是现代人的行事方式。“劫珠宝”的时候,幻想并说只拿珠宝,不杀人,这是普通观众的美好直觉。。。作为一部英雄武侠片,瞄准男性观众自不在话下,就不再聒噪。倪匡安排的情节和塑造的人物是如何面对“小观众”和“女性观众”的。游侠儿的孩子气,说游侠儿的自由游戏更准确。开篇两段调息笨贼的情节,尤其第一段,跟小孩子玩游戏戏弄小伙伴几乎无分别。开玩笑假意卖剑,不想真被人买了后又追悔莫及去追回,这不能不说是过家家思维。把一锭银子的一个角掰下来作为饭钱;随意把钱送给别人,发现自己没钱了,又跑回去要一部份回来。这些情节多少有些似孩子在做游戏,传统的大英雄是做不出来这些的;也正是这样的游戏人间“少年英雄”让这个角色真实而有趣,熠熠生光。技安说之所以有《大话西游》,是周星驰已不缺男性观众,缺的是女性观众。于是就有了紫霞仙子,就有了爱情。《大话西游》也成了周星驰的转型之作,其后喜剧为底必有爱情,再其后有了功夫和特效。爱情元素,清新质感,是为女性观众准备的。《游侠儿》在这方面处理得很萌动清新。姜大卫的笑容以及等到林中逗笑江灵儿,善良怪僻诙谐坏坏的个性已跃然而出。装死桥段更是煽情利器。这个爱情情境正是两个不谙江湖的骄傲少年男女在混乱风尘刀光剑影中爱恨聚散永别。张彻、倪匡合作了十多年,其电影人物在电影的一段时间内会走向或者成为另外一个身份或者立场,然后再恢复,曰苦难,曰历练,这是他们百试不爽的编剧法么。这几天连看的几部张彻电影都有一个共同的情节就是“初生牛窦对抗江湖老鸟,才华横溢怎奈一时玩不过老奸巨猾”,人说张彻电影中武侠英雄之路就是他的电影之路,是吃过多少前辈的亏。。。。张彻镜头里的英雄情感炽热,性格强猛而少转折,因此多以悲剧收场。他的英雄正和他自己升任导演的历程一样,由于怀才却不见用于当世,空有满腔赤诚,但受制于环境的局促与命运的播弄,所以在雄伟豪放中,总带着一丝悲怆愤慨。张彻的自述中,他在武师替身队伍中发掘了这位故人之子姜大卫。在已观影的不知多少部张彻电影中,个人以本片为最佳,其电影品质气质与其他张彻电影有大不同。张彻是如何照顾《游侠儿》和这位故人之子的。视觉元素首先是绿色,如此郁郁葱葱,生机勃勃,满屏满屏的绿色是张彻电影中少见的,南瓜棚一段打斗场面略平面,可惜。总之,这份绿色的轻松生机温婉属于游侠儿。骏马,胆敢取“游侠儿”这个名字,没有骏马怎么成,游侠儿没有骏马怎么成。周传基老先生说中国电影里的马跑得没外国的快,直到田壮壮和《新龙门客栈》的出现。《关山飞渡》的马戏追逐被奉为经典,也就是说骏马这一男性生命力和美感的象征,快慢俊丑是直接关乎电影质感的,关乎观影感受和观众臆想的。《游侠儿》的马是经过挑选的,其俊美属于游侠儿。短剑,典型道具典型性格典型人物,这是密不可分的。张彻电影英雄多使极具阳刚的武器,多少有些生殖崇拜,大刀,厚刀,断刀啥的。《独臂刀》就直接可以是个器械电影。与之对的人物,多坚毅有勇力,招式直接,有“硬桥硬马”的扎实,也有一板一眼之弊处。金庸小说中谁武功高低,使的兵器就能区分。二流都用刀用剑,或者奇形怪状的兵器暗器啥的,真正高手都不用兵器,徒手抑或草木皆可为剑,独孤求败的诗说得很清楚。短剑的精而贵重、灵巧洒脱属于游侠儿。武术设计,整体而言,并无过优之处。要说道的是同兵器同工的轻盈灵活,尤其是直来直去划上划下的轻功,这种完全不顾人体学的设计,在别的武侠电影司空见惯,在“硬桥硬马”的张彻电影中是不多见的(张彻时代的武侠电影服装道具是考究的,人物多穿短打,不会为写意美感而忽视写实质感,楚原电影则不同,服装飘逸华美,人物造型鬓发飘飘,巾飘带舞,《独臂刀》中师傅对众弟子说一会敌人要来了,都准备好动手,大家都把长衫脱了,换短装。李安的《卧虎藏龙》找到写实写意的平衡)在代表作《独臂刀》中有些武术设计完全是比力气大,关公对李奎那种。游侠儿的轻功也直接拉开其他人物武功一大截。本片的慢镜头,直直接接地展现轻盈灵活的美,同样这份灵活身展甚至是神奇属于游侠儿。最大的视觉标示——姜大卫的笑容(参见海报)。在张彻众多弟子中,最有灵气甚至邪魅就是姜大卫,唯一有灵气甚至邪魅的也是姜大卫,他没有传统大汉勇夫的体魄。正是其独有的灵动乖僻,让他独树一帜,秒了许多女观众,它属于游侠儿。正是这样的灵活葱郁气质,让《游侠儿》有别于张彻其他电影,有别于同时代其他电影。香港武侠电影多少有些偷师日本武士片,而《游侠儿》不能不说是属于中国传统诗意的“游侠儿”写照,它的自由乖僻更是中国侠文化哲学境界的一抹亮绿。现在提得最多的就是类型片。风靡的类型出现对于对于电影产业来说,就像命运境遇 之于人生百年,似无因果又有他的道理。它无不受到社会思潮、民间意识、观念环境、科技进步(尤其是电影科技的进步)、以及电影天才出现的影响。在惨淡的美国萧条年代最风靡的是最热闹的歌舞片。越战后出现了大量反思战争和反映社会现实的电影。每个时代有属于那个时代的类型片,也有属于那个类型属于那个时代的天才巨星。有说演员重要的,有说演员不重要的,到底是明星塑造了角色,还是角色塑造了明星,傻傻分不清。请问同时代还有谁可以演《游侠儿》。。。。但事实是姜大卫演了。类型片需要类型片编剧、导演,也同样需要类型片演员。卓别来、周星驰之于喜剧,德尼罗、帕西诺之于黑帮片,李小龙、成龙、李连杰之于功夫片,姜大卫狄龙之于武侠片。。。好莱坞工作一说是明星制不无道理。现在的大陆有哪些类型,小清新,喜剧,近来魔幻抬头。之前和老曹聊天,魔幻和战争会起事,但冷兵器已经被拍冷掉了,热兵器我们多是败仗,无服众的优越感,苦药不能天天吃,所以近期要看魔幻的能量了。碍于成本、人力、技术,魔幻代价太高,动作片无接班人,常年中仍是靡靡之音的天下。让靡靡之音来得更多更猛,他们走了,就是下个时代。须记住,《游侠儿》的年代是1970,姜大卫2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