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的叙事模板,我们并不陌生。在许多香港警匪片里,都有类似设定。即,一位初出茅庐的热血警探,秉持维护社会正义的使命,因不信一件被草率了解的命案,私自探入犯罪组织内部,最终发现背后大Boss竟然是警方高层。这种以无邪少年的视角介入,揭露警察体系内部作奸犯科的方式,最大程度揭示出现实社会腐败的运作本质,让人心惊。
《风信子》的创新之处在于,它极为巧妙地将性别探讨融入故事内核。不仅通过将男主角设定为一位深柜,从而考察上世纪80年代末波兰政府迫害男同志的罪恶历史——此即电影片名“风信子”的由来,当时波兰社会对男同性恋的代称——而且将男主角的父亲设定为警方中层,女朋友为档案管理员,电影也对家庭、爱情与权力之间的关系做了深入探讨,并且融为一体。
由一件命案开始,电影有了驱动叙事的悬念。在跟随男主角步步深入调查的过程中,我们不仅逐渐了解男主角的内心世界,而且也获悉当时波兰社会极为压抑的氛围,同性恋生存在被迫害的边缘。作为权力与阳刚之气的化身(警察),男主角被跟踪的男学生亲吻后,产生性向紊乱,他第一时间找到女友,企图公然进行性交(被阻止)。很明显,这是为了展现雄风。
这一笔极为精彩的编剧技法,不仅向我们揭露了男主角真实的心理活动,也显示出他在无法面对现实的情况下压抑本性的真相。最终,他屈服于性向,与男学生发生性关系。因为他的警察身份和家庭出生,他又无法断然出柜,于是只能继续维系与女友(未婚妻)的关系,并听从父亲和领导的安排。他所能做的力所能及之事,是帮助男学生逃离警方的魔爪。
电影收尾于他解救男学生的场景,未来会如何?我们不知道。在当时的社会环境里,真实的情况是他只能继续压抑自己的本性,结婚生子,当个好丈夫和好儿子,以及一名好警察。他没有走向迫害男学生之路,已经是意志的胜利。迫害同性恋是他让社会对自己产生认同,维系本我的方式之一。正像他对母亲说“我欺骗了所有人”时,母亲回答他的“你没有欺骗自己”。
是的,他对自己一直维系着某种真诚。他相信正义,这是他勇敢打入同性恋群体内部的动力,他也没有背叛自己的性向——当他清楚自己也是同性恋后,他靠近了男学生,并在对方有生命危险时冒险解救。《风信子》有着一部经典电影的特质。甚至,我们可以期待别的国家会改编这部电影,就像当年的《完美陌生人》。但不必期待太多,至少中国版是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