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蔡明亮的电影总是要站在电影语言的角度来分析。他的电影里,总是水平的视角和总是中远景的固定长镜头像是一种冷眼注视,总是被弱化剧情又带来一种间离效果,总是没有身份背景的人物代表了当代底层个体的生存状况,这些人物总是沉默着又代表了当代社会人和人之间的冷漠,他们裸露着的身体又带来一种窥视感等等,这些都成为蔡明亮的标签。
看他的电影一般不会对剧中人物的“移情”,反而会达到一种“间离效果”,把电影与观众的距离拉远了,使得观众从电影中“抽离”出来,却丰富了电影的多义性,可以对其做任意解读,又使电影与观众的距离变得近了。
孤独感
蔡明亮的长镜头像是一个冷眼旁观的中立者,时值长,不变焦,多平视。比如《洞》的第一个镜头,李康生躺在客厅沙发上睡觉,厨房窗外的雨可以清晰看到,景深很深。睡了好一会儿之后,有人敲门,李康生起来走到家门口去开门,镜头摇移,开门的动作依然清晰。长时值带来时间感,深景深配合人物的走动带来空间感,加上生活化的布景(茶几上的啤酒罐和烟灰)和布光、环境音(雨声),达到一种写实的效果。而在这种写实效果下,人物倍显孤独。
空间意象
《洞》的时间设定在新千年到来的时候,台湾爆发了一种名叫“台湾热”的疾病,给人一种恐慌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电影主要发生在小康和杨贵媚居住的那幢大楼里,大楼寂静、破旧,窗外一直下着雨,时不时有垃圾袋从楼上扔下来。走廊、电梯里常常是空无一人,整个大楼仿佛只住着他们俩,蔡明亮借由建筑物的冰冷和破败,表达了底层民众的生存状况和冷漠关系。
电影里,小康住在杨贵媚的楼上,水电工在小康家的地板上打了个洞。男人住在楼上,女人住在楼下,彼此的联系是这个“洞”,这本身就让人浮想联翩。
沉默与喧嚣
《洞》里的人物大多数时间都沉默着,即使有对白也是寥寥几句,取而代之的是雨声等环境声。其实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常常会有这样相对无语的情况,即使是同事之间的聊天,也多是交言不交心,人和人之间总是彼此疏远、冷漠。
肢体动作取代了台词来进行传情达意。有一场戏是小康和杨贵媚在走廊里,他们彼此看见,小康眼里流露出的是无视,而杨贵媚却有些留恋,忍不住回头看。肢体动作恰到好处得表达了杨贵媚对小康产生的情欲。
当天晚上在杨贵媚的梦里,就出现了小康和她热舞的画面,可小康一直拒绝和她跳舞。
本片女主的梦境总是热闹的,总共有五段,都是杨贵媚的歌舞表演,她身着热辣的旗袍、化浓妆,搔首弄姿,唱着葛兰的歌,她舞姿撩人,在破败的楼道、电梯里来回穿梭。布光方式一改写实风格,彩色的光仿佛是舞厅。这种人内心的热望与平时生活中的沉默寡言形成鲜明对比,更加凸显出现代人的无助和孤独。
穿洞
电影最后,小康把得病的杨贵媚从洞里拉到了楼上,彼此隔着一个天花板的两个人终于共处一室。我们本以为下一个画面会看到两人的交谈,却看到两人穿着梦境里的衣服在一起跳舞,继续沉默着,分不清楚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也许这就是现代人的“彼此交融”,无法用写实的镜头去描述,只能用一段梦境中的舞蹈去展现,舞蹈越亲密,反衬出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就越无力。
长镜头
蔡明亮像侯孝贤一样偏爱着长镜头,但两人却有着明显的区别。侯孝贤的长镜头总归还是其故事情节的一部分。而蔡明亮却只是把人物日常生活的举动“记录”下来,睡觉、走路、上厕所、自慰……脱离了情节之后,使观众能够赋予电影更多的解读。
蔡明亮在一次采访中讲到:“当一个镜头长下去,就不是一个情节了,是人的样子、人的行为。当观众看的时候,关照的还是自己……看到人的像动物的一部分。”这未尝不是一种更为深化更为开发的处理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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