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不仅仅是少女与大黑猪的故事
6月28日,奉俊昊的新作《玉子》(OKJA)直接以数字点播的形式在奈飞(NETFLIX)网站上线。NETFLIX进行线上线下同时发行的试水,打破了电影惯用的“时间窗”发行方式。作为对这线上发行方式的抗议,韩国三大院线直接压低了《玉子》的排片量,首日排片只有三百余场,尽管如此,凭借奉俊昊,蒂尔达.斯文顿、杰克.吉伦哈尔、莉莉.科林斯这样的组合,保证《玉子》依旧在上映首日迎来了两万多名观众。
距离奉俊昊的上一部好莱坞作品《雪国列车》(2013)上映已有四年之久才有今日的新作,从《玉子》可以看出,奉对好莱坞的商业创作法则是越来越驾轻就熟,《玉子》在坚持个人风格之外,同样具有好莱坞的商业气息。从《杀人回忆》到《汉江怪物》,再到为好莱坞创作的《雪国列车》、《玉子》奉俊昊逐渐完成向一个成熟工业导演的转型,成为少数能在大洋彼岸幸运登陆的亚洲导演。
《玉子》结合了奉俊昊以往作品中具有的“怪物”以及“反乌托邦”两个概念。为了解决人类食物危机,米兰达生物公司利用人工诱导突变,造出了一批只需要少许消耗,但是能够生产大量肉质的超级黑猪。玉子,作为其中一只超级猪,自幼便被生物科技公司寄存到韩国农民美子(Mija)的家中,十年与一同成长的美子产生了深厚的感情。美子不仅将玉子视为家人,玉子也曾舍身施救不幸落崖的美子。十年期限已到,玉子被评为最佳超级猪,米兰达公司强制将玉子取回到美国的生物实验室进行研究生产,在知晓进行研究后玉子失去价值后的命运时,美子决定和ALF成员一起走上了营救玉子之路。
作为典型的好莱坞式影片,故事虽然落俗,但是拍出来的效果是不差的,由于具有美韩两国文化背景,文化交错中只能传达出较为普适性的一面,所以可在隐含意义传达上不如奉俊昊前几部作品,例如《汉江怪物》中对韩国社会的讽刺等,但是对于一部商业制作的影片来说可能就是有些苛求了。
大圆满的结局看似是类型片一贯的弊病,但是这样保证了影片故事结构工整,叙事节奏把握的好,画面、造型美术的掌控保持了奉俊昊一贯严谨的态度,值得一提的是影片的音乐,例如美子独自出门寻猪、美子第一次骑猪出逃类似几场在音乐的配合下,颇具一种商业美学趣味,让人看的很舒服。
有人说《玉子》是奉俊昊又一部环保主题教育片,但是在笔者看来是有另一层传达,除了关于人与环境的信任、亲近关系之外,也阐述出了人类社会困境最为深层的成因:技术永远只能用来拓展新的关系来给我们破坏,而不能修复已经走向衰退的关系。
人类历史上似乎没有过一个时代像我们这代人一样恐惧未来,能源危机、食物危机、对转基因、人工智能的恐惧。进一步挖掘,我们可以感受到,其实无论是怎样的“危机”都是来自于人类同他者的“关系危机”,当自然生物资源被我们大批量耗尽时,我们发现它们很难继续满足我们,于是人类开始尝试去转基因,创造新的植物,来铸造新的关系;当人类社会现有的劳动关系已经难以满足我们时,人们有开始进行了机器人、人工智能的研制,去创造新的社会劳动关系。事实是,每一次构造新的关系时,人类的不安来自于两方面:我们再清晰不过,我们的技术手段无法修复已经被我们利用耗尽的关系,再者,对于“新的关系”的探索,它的尽头又在哪里?它是否能够永恒的被替换?总有一天转基因植物也有可能无法满足人类;总有一天,机器人提供的劳动力也不能够完全覆盖这个“物役性社会”,这时候,还有新的解决方式吗?
世道必进,后胜于今的道理亘古不变,那到底是什么,让人类在这种不断行进替代的关系铸造活动中如此不安,说到底,是一种对关系的信任感的丧失,也可以说是一种对自然环境的亲近感没有了。当一种关系在被开发,实际上需要的是双方彼此的尊重和信任。无论怎样看,《玉子》的故事如果放在一个纯粹的乡土的环境中,玉子如同一只普通的黑猪,成长,死亡,被吃掉,也就不会有如此大的情感动机进行叙事。正式因为这个故事“反乌托邦”的设定在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科技化、工业化背景下,玉子的出生就被人类“算计着”被科研,被强制配种,被宰杀,人类制造出它就是为了耗尽它,观看过后才有了如此的悲悯,人类单方面对“关系”的背叛,消耗且不信任造成了今日情感的困境。
《玉子》言中的正是这种人类对关系的不信任,尽管它是一部优秀的商业制作,但是它其中也暗含了丰富的表达,在美子掏出象征嫁妆的“金猪”购买回玉子时候,利用类似“出嫁”这种行为赢回人与自然的信任关系,南希.米兰达只是冷酷的验了验金子,此时两人的立场是如此明显。
《玉子》从不是一部只有少女和大黑猪的冒险故事。